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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想的話,諾曼第公爵還真是個可憐人。
結婚六年,諾曼第公爵也沒幹出過什麼讓陸楠大失臉面的事情。他身邊的近侍儘管都是長得不錯的年輕男子,但按照時下的習俗也沒什麼奇怪,難不成要他帶著一堆年輕女性當侍從嗎。至於說那些男子和他有沒有什麼曖昧,起碼根據陸楠得到的回報,並沒有。諾曼第公爵從沒有在任何場合對哪個侍從表示過親昵,也不太喜歡他們離自己太近。除了塞米爾,大多數時候他都喜歡把自己一個人關在臥室里,估計不是在祈禱就是在畫畫吧。這一方面陸楠反倒是不好說,起碼香檳公爵這個情人都快公開登堂入室了。
陸楠之所以那麼討厭諾曼第公爵,大概還是因為婚禮上他的冷漠讓自己大丟臉面,以及潛意識裡依舊很排斥這樁政治聯姻吧。哪怕當初她覺得為了利益可以接受這種婚姻,到底還是覺得很厭惡,以至於對諾曼第公爵乃至安德烈都沒有好臉色。因為每次看到他們陸楠就會回憶起那種憋屈的心情。婚禮上諾曼第公爵的缺席只不過是順帶一提的附加而已。
其實現在冷靜想想,這樁婚姻里諾曼第公爵才是吃虧的一方,他沒有好臉色很正常啊,難道還要他對一個坑了自己的女人笑臉相迎嗎。至於他缺席婚禮,當時巴賽爾公爵已經命垂一線隨時可能去世,對於諾曼第公爵而言,誰更重要不是非常明顯嗎。與其擺著一張悲痛欲絕強顏歡笑的臉,還不如直接缺席呢。
比起香檳公爵這個不省心的情人,身為丈夫的諾曼第公爵可以說在這幾年裡非常安靜了,從來沒有給陸楠搞過事,還主動的打壓了薩利安家族的人,免去了陸楠很多麻煩。要是他真的想要仗著王夫的身份給陸楠找事,完全可以讓陸楠焦頭爛額。這麼些年裡,不管前朝如何的風雲變化,至少諾曼第公爵那邊永遠風平浪靜。對於一個入贅的王夫而言,他能做到這些就完全合格了。
難不成陸楠還想要求他對自己死心塌地痴情不悔?別搞笑了。
反省了一下過往,陸楠嘆了口氣,語氣里多了幾分真誠:「愛德華,事到如今,說什麼都顯得太晚,過去的事情,並不是單純只靠一個人就能造成的,我們都有過錯。可是現在還不晚,不管你信不信,我還是願意和你好好做一對夫妻的。也許我們不能像正常夫妻那樣相處,可是總還有點情分在吧。再說安德烈那么小,他不能離開父親,我們一起好好把他健康撫養長大不好嗎。」
見諾曼第公爵似乎無動於衷,陸楠硬著頭皮繼續說道:「以後……我會好好反省自己,不會再那麼強硬,也不會動不動就諷刺或者乾脆無視你,我不知道如何做個好妻子,但我會儘量向那方面努力的。說句誠實的話,愛德華,不管你我有沒有感情,我已經習慣了有你呆在身邊。多少貴族的夫妻沒有彼此相愛不都這麼過下去的嗎,我們為什麼又不可以呢。」
其實她知道勸慰諾曼第公爵一句,說他們都還很年輕,孩子以後還會有的,這樣最有可能打動他。然而她基本是跟生孩子無緣了,這麼說的話心裡很虛,所以她只能儘量從夫妻的情分以及安德烈身上下手來勸說他了。
「陛下,您知道嗎,我一直覺得自己是個罪孽深重的人。」
諾曼第公爵沒有回應她的請求,反倒是另起了一個話頭。他看上去並不是真的想讓陸楠回答,不管她的反應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主曾經教導我們,同性之間不管產生任何曖昧,都是不能被饒恕的罪惡。我自認為對巴賽爾的感情絕對真摯,可也不能否認這種私下的慕戀違背了天主的教誨……其實我從來沒想過要獲得他他的什麼回應,既然明知罪孽深重,我死後的靈魂多半是要下地獄的,那麼為何還要將這種罪惡波及到我所愛之人的身上呢。」
陸楠抿了抿嘴沒吭聲,身為一個現代人她其實對同性戀沒什麼歧視,她厭惡諾曼第公爵的原因只是因為覺得他是個同性戀還要和女人結婚太骯髒,把他代入了騙婚的範疇。不過這件事她又不是一開始不知道,為了利益依舊捏著鼻子認了,反正不能說都是諾曼第公爵一個人的錯吧。
「我知道您因為這件事非常討厭我,這也沒什麼可辯駁的,事實卻是如此,儘管我自認為隱瞞得很好,可這種罪惡的感情沒法逃過有心人的眼睛。」
說著說著諾曼第公爵瘦削的臉上浮現出一個苦澀的笑容,顯得非常的卑微。
「所以每一次面對您的時候我內心有愧,我覺得自己像是一個無恥的騙子,哪怕僅僅是出於利益而締結的婚約,那到底也是神聖的。我可以不愛自己的妻子,但我必須對她忠誠。我能發誓自己的身體絕對不會背叛,但是我的感情……這種東西實在是沒辦法控制得了。愛著一個男人卻要成為一個女人的丈夫……這是怎樣的罪孽,天主絕對不會寬恕我。可是我能怎麼辦呢,我不得不用冷漠和疏離來偽裝自己,在您的面前每一分每一秒我都覺得自己像是個等待審判的罪人……不過這並不能成為解釋我沒有責任的理由,您完全有理由可以怨恨。」
陸楠不覺得他說的都是假話,在無神論國家長大的她至今都無法理解這個時代人們根深蒂固的信仰。像諾曼第公爵這種虔誠的教徒,愛上了一個男人幾乎就是一種折磨——這可不是可以仗著身份輕鬆出櫃的時候。因為這種不被允許的感情,他內心遭受到的折磨和痛苦可想而知,也難怪他一直鬱鬱寡歡,幾乎從來都看不到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