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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曼第公爵看起來已經不想和她多說什麼了,扯動了一下嘴角。
「當然,您高興就好,從此以後我也懶得再多管閒事,既然您不把我當丈夫,那我也不會將您視為妻子,看在安德烈的份上,我們……互不干涉。」
那是最後一次諾曼第公爵主動找到陸楠說話,從此之後他果然實現了自己的諾言,足不出戶,更是撒手不管,再也不插手任何宮廷事務。
陸楠當時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麼,現在回想起來,在她第一次懷孕的時候,諾曼第公爵其實態度軟化了很多,雖然還沒到無微不至的程度,但也噓寒問暖,實打實的關心體貼,主動的替她解決了不少麻煩。她曾經嗤之以鼻,覺得諾曼第公爵無非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根本不稀罕。眼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肚子陣陣抽痛,隨時都會有流產的可能,卻沒有一個人哪怕多問一句話。
回想起現代時候見到的那些孕婦,無不都是被全家人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呵護,自己不但要拖著沉重的身體忙碌,反倒是落下個自作自受的評價。別以為她不知道,其實王宮裡很多人都頗有微詞,覺得女皇既然好不容易懷上了就該安分點,至少等到孩子平安出生再說。更有人覺得她不重視帝國未來的皇儲,身為女人,連最基本生孩子養孩子這件事都做不好,唯一生出來的孩子還是個天生的病秧子。陸楠哪怕心智如何堅定,在此刻這種虛弱的時刻,回想過去也不禁感到非常委屈和苦悶。
偏偏她還沒法責怪任何人,甚至諾曼第公爵都沒理由罵,因為這個孩子是她強行要求諾曼第公爵配合才懷上的,是她想生而不是諾曼第公爵求著她。
她忽然感到十分的孤獨,打從心裡湧起一股寒意,即便是在炎熱的盛夏,也足以讓她瑟瑟發抖。她曾經以為權力足以彌補一切,但當真的擁有了無上權力後才發現,內心的某種空虛不是權力金錢就可以替代的。就像是她現在迫切的需要有人和自己說說話,不是那種諂媚的迎合,而是發自內心真誠的關懷。
然而環顧四周,豪華卻空蕩蕩的房間裡只有兩個戰戰兢兢的侍女,連眼神都不敢和她對上,就怕不小心成了女皇出氣的替罪羊。當然她也可以招香檳公爵進宮,他那裡有無數好聽的話等著陸楠。但陸楠知道,即便香檳公爵對自己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愛,卻不意味著他也連帶著一起喜歡肚子裡的那個孩子。很多次她都發現香檳公爵陰測測的盯著自己的肚子不知在琢磨什麼。見到自己差點流產,只怕他嘴裡說著安慰的話,心裡卻樂開了花。
也許香檳公爵是愛她的吧,但那種愛卻是自私的愛,只為了滿足他自己而已。哪怕陸楠沒有真正的愛過什麼人也明白,真的將誰放在心上的話,怎會因為對方遭到痛苦和折磨而感到開心呢。
不知不覺間,也許是因為懷孕期間總是情緒波動很大的關係,陸楠發現自己眼中竟然溢出了淚水,她不願被人發現,借著翻身將眼淚擦在了枕頭上。此刻她思念起了很久沒有想過的媽媽,曾經她怨恨過母親,覺得她粗俗,市儈,為了面子總是強迫自己去相親嫁人,兩個人見面就吵架。但是仔細想來,假如她撲倒媽媽懷裡痛哭一場,不管平時態度如何,媽媽一定會一邊焦急的安慰她一邊罵罵咧咧的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是不是有誰欺負她。也許她還會板著臉悄悄去做幾個自己喜歡的菜,裝作只是心血來潮,看著自己將菜吃完才鬆一口氣。
靜悄悄的將臉轉到沒人看見的一邊,陸楠沉默的咽下了一聲即將出口的嗚咽。
哪怕是在這種時刻,她也不能被人看到淚水與軟弱。
第264章
感傷僅僅限於一個人躲在床幃里的夜晚,第二天起床的時候陸楠的臉上已經看不到任何悲傷的跡象,她依然是那個自信且凜然,令人不敢親近的女皇陛下。
被服侍著梳洗完畢吃完早餐,陸楠親自給洛雷托寫了封信,囑咐他不惜任何代價,務必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搞清楚伊爾汗人相關的一切情報,無論什麼都可以。接著她又給遠在前方戰場的阿弗里寫了封信,叮囑他庫曼局勢有變,千萬不要大意魯莽,請立刻停下繼續前進的攻勢,全面收縮防線,不要輕易出擊。
想必這個命令會讓阿弗里一時摸不著頭腦,陸楠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假如伊爾汗人真的如她所想,陸楠是不敢隨便將帝國的軍隊消耗在無意義的戰爭里的。與其跟庫曼人打來殺去,不如趕緊撤兵,全力備戰等著抵擋伊爾汗人的進攻。想來伊爾汗人要是真的那麼兇悍,庫曼人恐怕也抵擋不了多久。當然,要是他們互相廝殺同歸於盡,那就是最好不過的結局了。
寫完了兩封信,陸楠就覺得一陣疲憊,她抬頭看了看窗外碧藍的天空,暗自想到:「薩拉丁也是運氣太不好了,假如他沒有生病,也就不會失去對整個庫曼的掌控力,伊爾汗人只怕是沒那麼容易輕易攻下庫曼的大片土地。也許冥冥之中真的存在命運這種東西吧。」
按照平時的習慣,現在陸楠應該開始處理積壓的政務了,但她現在不敢太過消磨精力。不管心裡怎麼想,肚子裡的孩子對她而言非常重要,陸楠不希望自己再次流產。於是她示意侍女將自己攙扶回了臥室,重新躺在那張舒適的躺椅上,靜靜的閉目養神。
侍女們原本很擔憂她還要固執的堅持處理政務,見她終於知道休息了,不禁都鬆了口氣。一個膽子比較大的侍女還小聲說:「陛下,最近一個月的那些宴會和召見,是不是都暫時取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