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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種非常突然、毫無徵兆,也根本無法抵擋的感覺。殷逢只感覺到整個天地,猛地震動了一下。然後開始陣陣旋轉。他的腦子裡,什麼在崩塌、衝破,速度快得發疼。他整個人都抵不住了,一下子軟倒在地,腦袋疼得不行。
這樣的感覺,數日前曾經出現過一次,那次他和尤明許在火鍋店,突然頭痛暈了過去。可這一次,更強烈,更清晰。
不要。
他聽到心中有個聲音在說:不要。
可那些激流,那些疼痛,那些暈眩,根本不聽他的。他痛苦得差點發出呻吟,勉力捂住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壞了尤明許的事。他趴在地上,眼裡已快憋出了淚,模模糊糊抬頭,卻看到了驚心動魄的一幕。
他看到了顧天成,依然是那惡魔般冷酷沉靜的表情。他握著槍,指著尤明許。尤明許倒在地上。背後的陳昭辭,拿著刀。
不要暈。
他咬破嘴唇,血流出來。
不要在這時候暈。
他的阿許,還在與最兇殘的罪犯周旋。他是她的男人,要保護她的。他含著淚,跌跌撞撞爬起來。
可是一片更加廣闊的哀傷和不安,無聲無息朝他襲來。隱隱間,他意識到自己身上將要發生什麼。那到底是重新跌入深淵,還是打開了終於久閉的窗,他不知道。
可他早已哪裡也不想去了,曾經的名利,30載的閱歷心計,都不想要。
他已經和她在一起了啊!
他現在只想要做尤英俊,陪伴她春生夏長,秋收冬藏。
陣痛更加強烈,雙眼間的整個世界,都在搖晃著他。
“阿許……”他聽到自己哽咽的聲音,“阿許啊……”
——
“把槍丟出去。”顧天成說,“丟遠點。”
尤明許心念一轉,嘴上卻說:“不行。”
顧天成笑了一下,說:“明許,你知道我時間不多了。猜猜我現在對你愛多一點,還是恨多一點,舍不捨得殺你。我數5、4、3……”他的手指緩緩轉動扳機。
尤明許一咬牙,把手槍往外扔去。
“你是怎麼從江中逃生的?”尤明許問,“誰在幫你?”
他說:“好姑娘,別耽誤時間,將來會有機會和你說。現在我要帶他走,來,出去,給我們開路。”
尤明許緩緩站起,輕笑說:“你什麼時候開始找伴了?”
陳昭辭警惕地盯著她,先退出屋外。
顧天成的槍一直穩穩對著她,在她腰上推了一把,說:“我們這樣的人,你瞧不上,總要有自己的活法。”
他的話意義含糊,尤明許按下心頭疑惑,慢慢走出屋外,一眼瞧見殷逢的藏身處已沒了人。只是草叢深黑,瞧不見手槍有沒有被他撿走。
顧天成遞了個眼色,陳昭辭撲進草叢,快速翻找那把槍。
“你們逃不出去的。”尤明許說,“這座山里三層外三層都是警察。自首吧,對抗只會下場更慘。”
話音剛落,就感到身後的顧天成,用大掌拍了拍她的臉,說:“還哄我?你明知道我就算死在外頭,也不想再落入你這樣的警察手裡。”
尤明許咬牙。
然而顧天成也知道時間緊迫,警方的包圍圈一旦形成,插翅難飛。他說:“跪下。”
尤明許不動。
顧天成從背後看著她倔強窈窕的身影,即便穿著最普通的毫無女人味的衣物,即便不施粉黛,還是能輕易勾起他心中的渴望與恨。他看著自己的槍口,沿著她那顆可口的頭顱,緩緩往下,經過豐腴的胸,到了不盈一握的腰身,修長的腿,最後,停在了她的膝蓋處。
“寶貝兒。”他說,“我總是捨不得殺你。總是。”
尤明許全身緊繃,目視前方。
千鈞一髮之際,顧天成的手剛要扣動扳機,一支更冰涼的槍管,重重抵在了他的後腦上。他倏地睜大眼,而尤明許已在生死之際發動,就地一滾,快如閃電。草叢裡的陳昭辭驚覺,直起了腰。
顧天成怒而舉槍,卻聽到身後喘息著說:“放下槍!顧天成,動一下……我殺了你!”
這有點耳熟的聲音,真是諷刺。顧天成慢慢放下槍,說:“傻子,還守著她呢?呵呵……好,很好。”
“你閉嘴!”殷逢吼道,他握緊了槍,拼盡全力不讓它從手中滑落。嘴裡,已滿是血腥味兒。此時,腦袋的陣痛漸漸遠了,取而代之的,卻是越來越恍惚的意識。仿佛他的前方不是山林,而是汪洋大海,而他在裡頭浮沉著,就快沉沒。
隱隱約約的,他看見尤明許從地上翻起,制服了陳昭辭,雪亮的匕首亮光,似乎已落在她手裡。於是殷逢恍惚笑了,想:太好了。自己總算沒在她的生死關頭掉鏈子,沒有離她而去。
尤明許並不知道殷逢的異樣,剛剛他的出現,一下子扭轉了局勢。陳昭辭不足為懼,已經在她手裡。她的匕首穩穩抵著他的喉嚨,根本翻不出她的掌心。而顧天成居然也被殷逢制住。不得不說,殷逢剛才出現的時機、偷襲的角度,都剛剛好。對於顧天成這樣的高手,稍有不慎,就會被他察覺,雞飛蛋打。可殷逢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