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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明許笑了,說:“困就回去睡。你不必非得跟我熬一整個晚上。”
他大概是困極了,眼眶也發紅,揉了揉眼睛,說:“阿許上班原來這麼累,我不陪你,你就更可憐了。我要陪。”
尤明許說:“呵,我可憐?”
他點點頭。她倚在車邊,抽支煙提神,他就在邊上等著。尤明許其實也有些犯困,本就連著忙了這麼多天,她手夾著煙,閉著眼,揉了揉眉心。
忽然間就感覺到兩根柔軟的手指,落在自己太陽穴上。她沒有睜眼,任由他服侍著。殷逢的力道很適中,一下下揉著。尤明許心想,也許這傢伙,以前是渣男時,經常逛洗浴按摩?豬肉吃多了,都學會豬跑了?
這麼想著,尤明許輕輕笑了。任由他揉著,手裡的煙放下。在兩人都看不見的指端,菸灰一點點自己掉落。
殷逢也一邊揉,一邊看她。這樣子好乖啊,整張臉都任由他弄。殷逢的心頭有了些許熾熱的感覺,心想,要是能夠一直給她這麼揉下去就好了。這輩子別的他都不干,就給她按摩,讓她放鬆,讓她不累,也不困,眉頭再也不要深深皺著。
尤明許睜開眼,目光已恢復清亮,說:“好了,謝謝。”
殷逢放下手,杵著不動。
尤明許摁滅菸頭:“怎麼了?”
他嘴角飛快閃過一絲笑,然後閉眼,抬頭,把自己的臉湊過來。
尤明許:“……”
“按重一點。”他說,“本英俊的骨頭比你硬,而且腦袋困得有點痛。”
尤明許抬手就在他太陽穴重重摁了兩下,他一縮,尤明許哈地笑了,說:“按完了,上車!趕時間。”
鎮上距離工廠不過幾分鐘車程,走路不會超過20分鐘。
尤明許和殷逢面前,是一幢三層農家自建小樓。周圍大多是這樣的房屋。此時樓下停著幾輛警車,還有一些村民在張望。
死者徐嘉元和廠里另外三名工人,一起租在三樓。一樓、二樓都租給了別的住戶。所以這一棟樓里,住了很多人。樊佳正帶人勘探現場,並對三人做初步筆錄。
尤明許帶著殷逢上樓時,看到玄關旁,一名警察正在給一個人做筆錄。看到那人,尤明許停下腳步,問:“他是?”
警察懂她在疑惑什麼,答:“他叫劉若煜,是徐嘉元的室友,包裝車間的工人。”壓低聲音說:“自稱18歲,還沒有拿出身份證。我看最多不超過16。”
尤明許又盯著劉若煜,他正好也抬頭看過來。他個子倒不低,身材也結實,相貌普通,皮膚有點粗黑,一看就是干慣了體力活的。但仔細一看,的確是張稚氣未脫的臉。尤明許同意同事的判斷,看樣貌氣質也就十五六歲,竟然和大人們一起上班了。
劉若煜的表情明顯有些緊繃,臉色發白。他的嘴緊抿著,透出幾分與年齡不符的陰鬱沉默。
那名警察又說:“快把身份證拿出來,你才多大點,居然跑到工廠上班。這事兒肯定要讓工廠擔責任處理的,你這孩子,就別犟著了……”
劉若煜低下頭,脖子上的青筋都鼓出來了。
三樓一共兩間房,死者徐嘉元和劉若煜住一間,另外兩名城鎮青年住一間。尤明許和殷逢先到了死者房間裡,只見靠窗朝陽的那張床,凌亂一些。還丟著幾件衣物,一看就屬於年齡更大、身材更高大的徐嘉元。屋內只有一張書桌,就在徐嘉元床邊,上面放著台電腦,還貼著幾張明星美女海報。還有幾本五花八門的書,什麼《100天訓練成千萬富翁》、《厚黑學-洞識人心》、《苗疆鬼事》、《香港娛樂圈秘聞》……但即便是這些書,看起來都很新,幾乎沒翻過的樣子。
“這是誰的桌子?”殷逢問。
一名警察回答:“徐嘉元的。”
殷逢“哦”了一聲。
房間另一側,劉若煜的床,則顯得單調很多,床也小一些。看起來最普通廉價的那種床單,疊得倒是整整齊齊。床下塞著兩個箱子和編織袋。別無他物。垃圾桶就在他的床腳。
就好像他整個人的空間,都縮在這個房間的一角里。
另外兩名室友,一個叫劉平,一個叫蔣明軒。從他們身上,其實可以大致看出徐嘉元生前相似的模樣——二十幾歲的城鎮青年,穿著稍顯土氣,樣貌和經濟條件皆普通。幹著一份乏味的工廠工作,每天除了上班,就是打牌、吃喝、混日子。
聽到徐嘉元出事的消息,他們倆也很震驚,半陣說不出話。他們和劉若煜的口供完全一致:案發這個晚上,三人在宿舍叫了外賣,之後就打遊戲的打遊戲、刷劇的刷劇,沒有外出。他們都知道徐嘉元今晚有牌局,所以即使超過12點他沒回來,也沒人在意。
至於他們三人有沒有說謊,只要調集路口監控和詢問附近住戶,就能很快確認。
這個顯而易見的調查結果,令尤明許微微一愣。
因為起初,在看到屍體之後,她認為和死者一起打牌的牌友,或者這三名室友,嫌疑是最大的。因為只有他們最熟悉死者的行為習慣和今晚行蹤。但現在,所有人都有非常明顯、確切的不在場證明。而且經驗告訴她,他們都沒有撒謊,也撒不了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