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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唰”得一下又將扇葉折起,泰然自若地在屋內的小桌旁坐下, 手中百無聊賴地轉著扇柄:“姑娘,還不願意現身?”林拙想了想,又吞了一粒易容丹, 恢復了之前五官平平的姑娘相貌, 而後將身上的隱匿符揭了下來。
她站在原地, 望著那少年:“這位前輩, 飯能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與你只見過一次,並不相熟。”
少年笑道:“飯我沒有亂吃, 話, 我也沒有亂說。
你身上那股炸泥鰍混著烤鵪鶉的味道, 我可是再熟悉不過了。”
林拙恍然大悟:居然是這裡出了破綻!但林拙明顯感到, 玄離的神識仍然還在緊緊壓制著她,得到答案之後,也沒有絲毫放鬆。
她無奈與那少年道:“你就因為這個跟蹤了我一路,逼得我不得不躲進青樓?”半是質問那少年,半是解釋給玄離聽。
“當然不是,”桃花眼少年眼尾一挑,“我是與你來談合作的。”
林拙莫名其妙,果斷拒絕:“我實力低微,與前輩沒什麼好談的。”
“不用叫我前輩,”少年道,“既然是談合作,我想你應當知道我的身份。
我乃桑吾,問情閣的少閣主。
這一整條問情巷,乃至裡面的黑市,都是我問情閣的產業。”
林拙感受到了他的言外之意:只要她還在這條巷子內,她就在桑吾手中,插翅難逃。
她眸色一沉,正要開口,桑吾卻又道:“那麼姑娘,你的名字?”林拙隨口胡謅了一個假名:“王小翠。”
桑吾愣了一瞬,而後笑彎了眼:“小翠,好名字。”
他也不計較這是真名還是假名,順著話便說道:“那小翠,我也不與你繞彎子。
你賣與歸元堂的那瓶培元丹,品質上乘,不知能否將丹師引薦與我,賣與我丹方?”林拙道:“不能。”
“為何?”林拙倒出那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我與那丹師只是萍水相逢,如今已經找不到他了。”
桑吾定定看了她一會兒,而後直接了當道:“你在說謊。”
“你就當我在說謊吧。”
林拙聳聳肩,一幅你愛信不信的樣子:“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嗎?我該回家了,家裡還有人在等著我回去。”
玄離心中一頓,仿佛有什麼柔軟的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桑吾似笑非笑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林拙被他逼急了,又開始滿嘴胡話,“我道侶不喜歡見外人。”
道侶?!玄離大驚,緩了片刻後才意識到她是在與那男子扯謊。
“道侶?”桑吾笑容僵在嘴角,打量了她片刻,又笑得意味深長,“小翠,你又說謊。”
他握著扇骨敲了敲桌子:“我是問情閣之人,我們問情閣修的功法……你應當也聽說過。
雙修之法,陰陽調和,讓我閣中之人都練出一雙利眼。
我一看便知,你是處子之身。”
“嗡——”桑吾話音一落,林拙識海中神識頓時動盪不堪。
遠古獸威磅礴且澎湃,隨時可能浩蕩而出將一切碾碎。
玄離似乎很生氣?她連忙問道:“你怎麼了?你那邊出什麼事了嗎?蒼界又來人了?”怎麼會將他惹得如此生氣?玄離沉默半晌,道:“你快從他身邊離開。”
不然他會……忍不住想對這個男子動手!雖然林拙不知道玄離發生了什麼,但她還是立即答應了他:“好。”
“少主不愧是花叢老手,懂得真多。”
林拙順著桑吾那句處子之身接了下去,她身為現代人的靈魂,根本沒意識到桑吾對她說出的這句話在大荒有多露骨大膽,若是尋常的女修士,根本接受不了與陌生男子談論這個話題——而她也沒覺得一個在問情宗耳濡目染的人對她說出這話有什麼不正常。
所以她不但一點沒生氣,還臉不紅心不跳地繼續扯謊:“世上有千萬種人,便有千萬對道侶。
少主理解不了靈魂與思想的共鳴,我也理解不了你們問情閣的雙修之法,那便井水不犯河水吧。
那丹師,我是真的不知道行跡,你尋我也無用。
少主,告辭。”
“靈魂?思想?”桑吾低著頭,品味著她的話,忽而勾唇一笑。
這一笑猶如萬千桃花盛開,艷艷不可方物:“你又怎知,他看上的不是你那副皮囊?”他抬頭,少女已經走到了門邊,正要推門離去。
他叫住她:“小翠,你如今給我看的,也不是你真正的皮囊吧。”
少女的步伐絲毫沒有停留:“與你無關。”
桑吾望著她的背影,已不想與她談培元丹,也不想找那丹師,反倒對她這個人生出一股強烈的好奇來:她處處是謊言,那她的真容是什麼樣的?她師從何處,來自何方?他下意識地起身追上少女,伸出摺扇想要按住她的肩膀,卻不期然從她的身後躍出一隻猛虎的虛影,一爪將摺扇拍斷,連帶一股巨力將他向後掀翻。
他後背直直將身後欄杆撞碎,控制不住地跌落下去,鴇母尖細的嗓音響徹雲霄:“哪裡來了這麼個混帳,敢在問情巷鬧事!你們幾個,給我把那棲雲牡丹給護好了!”林拙不知道身後發生的事情,聽到有人墜地的巨響也沒有回頭,而是一點麻煩都不想沾,只想離開這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