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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見他錦衣華服容貌清貴,不敢怠慢,往東邊一指:“步將軍……正在兵器庫!”
此人正是慕容湛。他聞言鬆了口氣,轉身yù走,忽的頓住,靜靜望著士兵:“顏破月呢?她……是死是活?就是……步將軍的夫人。”
士兵見他神色凝重,更奇怪了:“步夫人?哦……她剛跟步將軍在一起。”
慕容湛眸中徐徐升起笑意,作揖道:“多謝!”
兵器庫是片連綿的院子,十分幽靜。唯有東首院落,隱隱傳來兵刃jiāo接聲。慕容走到那處院門外,首先看到幾個戎裝嶄新的青年,靠在走廊上說說笑笑,應該是新兵。他們見到慕容,微微一愣,點頭算是招呼。
院子正中,一彪壯大漢與一矮小青年手握兵器斗得正酣。忽見那矮小青年劍尖一挑,竟將大漢手中千斤墜挑飛了出去。
“好!”眾人齊聲喝彩。慕容微微一笑,正yù邁步,忽聽一道含笑的低沉嗓音:“如何?崔將軍,我新得的伍長,可是十招內挑了你?”
慕容心頭一喜,這聲音不正是步千洐?
原來步千洐那日回到湖蘇城,江湖人士大半告辭返回中原,一些遊俠卻要留下投軍。今日,正是另一名崔將軍找他手下士兵挑戰,被他欺負得面目全非。
慕容側眸望去,正yù揚聲,看清端倪,卻微微一怔。
側前方走廊上,步千洐和破月並肩坐在欄杆上。步千洐穿著件黑色長衫,她穿著湖藍復紗裙。他一隻手撐在她身旁柱子上,另一隻手從她懷裡籃子裡拿花生,那樣子就像把她圈在懷裡。
“謙虛點你!”破月低罵他一句,大概是覺得他方才太不給人留面子。眾人聽得分明,哈哈大笑。他似乎極為受用,低頭對破月說了句什麼,破月面頰明顯一紅,將一籃子往他懷裡一丟,起身就走。
眾人更是狹促的看著步千洐,步千洐板著臉喝道:“你們速速cao練,不得有誤!”起身就追了上去。
院子一側有塊老早遺留下來的假山,恰好擋住對面眾人視線。只見破月剛走出幾步,便被步千洐長臂一撈,緩緩抵在假山上,笑著低頭就親了上去。破月先是輕捶他一拳,手被他抓住,慢慢就順勢滑到他腰身抱住。兩人身軀緊貼在一起,步千洐雙手捧著她的臉,側臉上長睫微闔,吻得沉默、專注而兇狠。
慕容湛猛的轉頭,看向一側。對面軍士見他神色有異,喝道:“你是何人?”這一出聲,步千洐探頭出來,微微一愣:“小容?”
破月轉身,也看到慕容,眸中升起喜意。
“大哥,你先忙,我過幾日再來!”慕容忽的朝步千洐一抱拳,轉身就走,步千洐和破月對望一眼,兩人鬆開。步千洐道:“我去追他!”破月點頭。
步千洐追出兵器庫,便見慕容快步奔到前方空地,從一士兵手裡接過馬韁,翻身上馬。步千洐一個箭步上去,扣住馬身:“你這是作甚?”
慕容露出尷尬神色:“我本是跟趙老將軍同來,可……我一人快馬而來,將他丟在半路。現下趕去接他。”
步千洐明白過來,笑容放大:“你這小子!”
慕容也笑。
原來慕容湛數日前在帝京聽說青侖城破,步千洐夫婦被俘,當即向皇帝請旨要來前線。皇帝允了。不料趙初肅的父親——七十餘歲的趙老將軍,自感時日無多,老夫聊發少年狂,非要到前線來。趙將軍還是楚余心元帥之前的大將,戰功赫赫,皇帝命慕容沿途好生照料。
緩緩行了十數人,慕容聽到許多消息,一說步千洐夫婦戰死,一說趙初肅戰死,一說青侖大敗。他實在放心不下,五日前便撇下了趙老將軍,自己快馬趕過來。如今看到二人平安,立刻想要折返補救。
“速去速回!”步千洐含笑望著他的馬騎跑遠!
過得三日,步千洐正在趙初肅營帳參議軍事,忽聽探子來報,誠王車駕已在三十里外。趙初肅掛念老父,有些意動。但他身為一軍主將,按理不可輕易出營。步千洐亦想早些見到容湛,便道:“大將軍,我快馬到前頭,去迎接他們!”
趙初肅聞言也覺的妥當。步千洐便牽了匹快馬,出營去了。
不到半個時辰,便見前方山腳下一支馬隊緩緩過來,為首一騎錦衣玉面、神色沉靜,不正是慕容湛!
“誠王!”步千洐迎上去,慕容湛亦是十分歡喜,兩人並肩而行,說了會話,慕容湛想起趙老將軍還在後面車上,便邀步千洐一同拜見。
行到馬車前,慕容恭敬道:“趙將軍,我是慕容湛,您可安好?”
車簾後傳來個蒼老聲音:“是誠王啊……末將剛吃了飯,喝了水,好得很啊!早上你不是說要離開三日嗎,怎麼一個時辰就回來了?”
步千洐微微一愣,見慕容笑容不變,明白過來,這趙老將軍只怕腦子已不太靈光。慕容湛上前,挑開車簾道:“將軍,這是我義兄、安北將軍步千洐,他也來拜見你!”
步千洐站在馬車旁,朝車內深深鞠躬。趙老將軍眯著渾濁的眼,笑道:“好、好,小北將軍,咦,姓北的不多見,後生可畏啊!”
步千洐和慕容都笑了。
慕容見趙將軍身上蓋得毯子滑了下來,便對步千洐道:“我先陪老將軍說會兒話,後面車裡有十壇好酒,醃好的熟牛ròu。我一會兒便來尋你。”步千洐將他肩膀一勾,抬起臉道:“甚好,我也要同你細說這幾日的事。”便往車後走去。
趙老將軍原本眯著眼,聽到這聲音微微一愣,睜眼恰好見到步千洐抬頭從車前走過,他的神色凝滯了片刻,瞬間色變,一口氣堵在胸膛,喘不過氣來。
“將軍!”慕容連忙上前,輕撫他的背順氣,趙老將軍半晌才緩過勁。
他一把抓住慕容的衣襟:“方才那人是誰?”又喃喃低語道,“定是我看錯了,看錯了。小楚從軍後就蓄了把大鬍子,不像、不像!”
慕容心神一凜,能讓趙老將軍叫小楚元帥的,唯有二十五年前的叛國將領楚余心。他有點莫名其妙:“將軍,你的確看錯了。”
趙將軍卻完全沒聽到他的話,褶皺的老臉虎眸呆滯,逕自低頭道:“可那眉眼氣魄,很像小楚少年時投奔我時的模樣!不對,當日小楚明明被諸九族,一歲的幼子也被殺了……”
慕容失笑,正要繼續安撫,忽的心頭一震。
二十五年前?一歲幼子?
步千洐今年,正好也是二十六歲。他是孤兒,靳斷鴻的弟子,自小武藝兵法天分驚人……
他顫聲問道:“趙將軍,楚余心當日親人,的確都死了?”
趙老將軍點頭:“死了!死了!可剛才那人又是誰?難道是他的後人來找我們報仇?”
慕容一愣,聲音便沉厲了幾分:“他通敵叛國,死有餘辜,怎會找你報仇?”
趙將軍神色大變,忽的朝他拜倒:“太、太子殿下!你也在這裡?”
慕容聽得愈發奇怪:“太子?”
趙將軍一下子抱住他的軍靴:“殿下!楚余心雖然冥頑不靈,但你豈能置他於死地啊!”
慕容聽得倒吸一口涼氣,皇帝還未側立太子,趙將軍口中的太子——難道是昔日太子、當今皇帝、他的皇兄?低喝道:“趙將軍,你在說什麼?”
趙將軍嚇了一跳,搖頭又往後退,看清了他的面容:“誠王?末將沒說什麼,沒說。”
慕容沉思片刻,冷聲道:“趙將軍,其實當日的一切,皇兄已告訴了我。今日便是要我來問你,看你還記不記得,是不是老糊塗了?糊塗的人,是守不住秘密的,說不定還會造謠。你仔細將當日qíng形說一遍給我,若有差錯,定斬不饒。”
約莫是他嚴厲起來,氣度與皇帝也有幾分相似,趙將軍立刻沉聲喝道:“是!當日皇上你得到消息,楚余心意yù在北伐勝利歸來後,扶持二殿下繼承大統。皇上你使計斷了他糧糙、又命人將楚余心伏兵北部密林的消息,傳給了君和、流潯兩國。楚余心五萬大軍全軍覆沒……”
慕容心頭巨震,砰然軟倒跌坐下去。趙將軍深深拜倒,似乎還在等待他的指示。
慕容沉默了許久,這才緩緩道:“趙將軍,快請起。你看錯了,那不是楚余心,方才只不過皇上派了個人試探你。今日所說的話,休要對旁人提起半句,就算對你兒趙初肅也不可以提及。否則皇上誅你九族,殺你妻兒、孫子,明白嗎?”
趙將軍連連磕頭。慕容見他一臉老態,甚為可憐,也不再bī迫,躍下馬車。此刻他並不知道,之後數日,趙老將軍果然沒來得及跟任何人說起,就因驚嚇過度,在軍中撒手人寰。
他垂頭朝車隊後方走了數十丈,便已聞到濃濃的酒香。
“小容?上來!”步千洐含笑的聲音傳來。
慕容立在馬車旁,只怔怔的想:我該怎麼辦?如若趙將軍說的是真的,皇兄他……害了楚元帥?大哥真是楚元帥遺孤?
可步大哥在軍中多年,若是長得極像父親,為何無人認出?是了,當世沒有楚余心的畫像流傳。且他所帶軍隊全部陣亡;後來與君和一戰,大胥慘敗,老將死傷殆盡。楚余心位高權重,又常年戍守邊關,認識他的人必定不多。
他不由得心頭一震,若是他日步千洐面聖,皇兄能否認出他來?又或者大哥從別處得知真相,會不會想報仇?他二人一個心思深沉,一個傲骨錚錚……
想到這裡,他的雙腿如同灌了鉛,隔著咫尺之遙,竟無法提氣躍上馬車。
作者有話要說:寫得這麼晚不是因為我勤奮,而是白天睡多了失眠。
感冒還未痊癒,上午起不來。7號白天的更新要晚些,大概也是晚上7點左右哈。爭取後天恢復中午12點正常更新
☆、90、v章
90、v章
初夏,青侖城。
天依舊蒼huáng,遙遙大漠、貧瘠山脈,是最後一戰的空曠背景。大殿下、誠王、趙初肅、步千洐等人,率數萬大軍齊聚北城門外。破月立在步千洐身旁。
距離步千洐盜回戰車,已過去了三個月。一個月前,大胥仿製成功,青侖軍優勢不再。
城門已破,城樓上多處失火、城牆灰黑殘敗,不斷有青侖兵從城頭墜落。今日,大胥軍終於將趙魄的兵力合圍。
“報——”一名前鋒營士兵衝到大殿下等將領面前,“城內、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