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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騏手一舉:“且慢!步將軍休要再上前。先將人頭給我。”步千洐目光全在破月身上,手一揚,將人頭一丟。馬騏上前一步,接了個滿懷,看了看,jiāo給何舒懷。何舒懷對趙初肅終是有些敬畏,頓了片刻,才將臉轉過來仔細看了看,又查看了右耳後的一顆黑痣,點點頭。
馬騏擺了擺手,擋住步千洐的士兵這才撤刀,步千洐一個箭步衝上去,小心翼翼將破月抱入懷裡,轉身道:“我先送娘子走,稍後再去大營。”
馬騏卻道:“步將軍,大王說了,不指望你真的供他驅使,那樣只怕一不小心就人頭落地。今次以夫人脅迫,是為了戰事大局,望將軍體諒。你落入大王手裡而不殺,已報答青侖城救命之恩。願步將軍今後遠離戰事,與夫人和和美美,做一雙世外高人。”
步千洐一怔,倒沒料到趙魄居然真的放他們走,點頭道:“替我多謝大王。”轉身yù走。
“等等!”何舒懷一聲驚呼,馬騏瞬間色變,步千洐身形一僵。
只見那何舒懷兩根手指捏住那首級的臉部,用力一扯,竟提起一層人皮!
“假的?!”馬騏怒喝道,“結陣!”
步千洐一聲清嘯,提氣疾行!鐵甲陣變陣奇快,瞬間便從兩側包抄上來!
忽聽側面林中亦是響起數聲清嘯,鐵甲兵們齊齊側目,只見數道人影倏的越將而出,頃刻已至眼前。為首之人是一黑衣瘦小老人,手持長劍,面色苦肅,人剛一落到陣前,劍亦劈下,將一名鐵甲兵斬為兩段。
這突如其來的攻勢,只令鐵甲陣稍微一亂,立刻重新整肅,密不透風。但也只是這一會兒工夫,步千洐已出了包圍圈。兩名女子衝到他身旁,接過顏破月。他只低頭看了破月一眼,啞著嗓子匆匆道:“等我。”便從另一女子手中接過鳴鴻,拔刀復又朝鐵甲陣迎了上去。
馬騏本就是趙魄手下一員猛將,當日並未跟步千洐jiāo過手。他見來人不過五十,冷哼一聲,厲喝道:“殺光他們!活捉步千洐!”那何舒懷卻是在陣中痛哭哀嚎,舉起的右手烏黑一片——卻原來那人皮下有毒。他只又哭了兩聲,倒在地上,已沒了氣息。
步千洐橫刀立於陣前,面色冷意比馬騏還要張狂,喝道:“破陣!”
馬騏差點笑出聲——五十人想破五百人的陣?
但是他很快笑不出來。
真的是破陣,破的徹底!
只見先是數十名勁裝男子持劍朝鐵甲陣衝來,待到了陣前,忽的一矮身,就地疾滾,身法之快,任鐵甲兵長槍鋒利迅猛,也觸不到他們衣角。可鐵甲兵一回神,身子一墜,嘭然摔倒在地,才知馬腿已被盡數砍了。
還未等內層的士兵回神,數道白綾又從空中襲來,女子的嬌斥聲如huáng鶯輕啼,叫士兵們疑惑不已。一轉眼,那白綾已緊緊纏住他們的腰身,身子驟然已輕,已被拽得跌落馬去。
如此一層一層,一時間鐵甲兵墜馬無數。可剛要站起迎敵,卻見數十名和尚身形如電,已至面前。他們沒有拿兵器,一雙ròu掌在刀劍中翻躍,十指靈活翩飛。眾兵士只覺得腰腹各處一麻,頓時僵直不能動彈。末了還有和尚頗為木訥的合十低喃:“阿彌陀佛!”
這便是他們的破陣?根本不與你纏鬥,不會陷入陣中,只摧了你的人馬,斬糙除根!
而步千洐與那黑瘦老人,更是一刀一劍,直接殺入鐵甲兵陣。鐵甲兵害怕步千洐聲威,紛紛圍攻那老人。未料老人劍如驚鴻,殺人gān脆不輸步千洐。
一炷香時間過去,廝殺聲完全消歇,戰鬥結束。
校尉腰上被砍了一劍,伏在地上,額頭大汗涔涔。鐵甲兵戰死了一百有餘,其餘三百多皆被點xué,僵立原地不得動彈。
群雄哈哈大笑、興高采烈議論紛紛。清心教一名弟子升起一道黑煙,這是教中通訊手段,旁人看見只道是林間炊煙。
步千洐顧不得與眾人商議接下來的步驟,迫不及待越眾而出,快步跑到不遠處顏破月面前。兩名清心弟子嬌聲喚了句“姑爺”,避嫌走開。
多日不見,破月見他一臉風霜,下巴上都是青黑的鬍渣,一身鮮血汗臭,邋遢極了。可那雙眼,灼灼望著她,便如昔日般,叫她悸動不已。
“阿步!”破月一把抱住他,他單膝跪在她身旁,將她摟進懷裡。
“月兒,你受苦了。”步千洐抱著香軟嬌軀,長吐一口氣。
“他們怎麼來了?”破月看著他背後眾人。
步千洐微微一笑:“稍後再同你解釋。不止他們,這是其中身手最好五十人。其他人隨後就到。”
破月奇道:“你們還要做什麼?”
步千洐笑意更深:“你先跟她們走,明日等我好消息。”
破月神色一凜:“趙魄身旁許多jīng銳保護,你千萬不可輕舉妄動。”
“放心,我會隨機應變。”今日大獲全勝救出破月,他心懷暢快,此時望著牽腸掛肚的嬌顏,不由得愈發qíng動,壓低聲音道:“時辰尚早,援兵未至,娘子,讓我親一下。”
破月身子一僵:“這麼多人……”
“他們看不到……”步千洐話音未落,頭已俯下,封住了她的唇。破月只覺又羞又燥,雖有他背影遮擋,但兩人姿勢曖昧,根本是掩耳盜鈴。然而他唇舌來得極為兇猛,狠狠吮著她的氣息,頃刻便叫她理智飛到九霄雲外,任他的大手緊扣著後腦,軟軟伏在他胸口。
過了許久,他才移開唇,可還是將她抱在懷裡,頭埋在她肩窩。破月呻吟道:“厚臉皮。”他聲音中的笑意都快滿溢:“嗯……夫君是天下臉皮最厚之人。”
破月笑出了聲,他這才戀戀不捨鬆開道:“你先回湖蘇城。”
破月知道自己此時是累贅,只得道:“千萬小心。”
步千洐點頭,叫來五人,用擔架將她抬起,囑咐一番,頃刻便行得遠了。
步千洐這才回身走向群雄。楊修苦與刑堂、普陀寺弟子,自是眼觀鼻鼻觀心,淡淡朝他點頭。清心教女子和幾個江湖遊俠,卻盯著他吃吃笑笑。他臉頰微微發燙,面上卻是懶散而肆意的笑:“諸位辛苦了,休憩片刻,待人到齊了,再做打算。”
等了約莫半個時辰,剩下百餘人也到了。其中善易容者十人,仔細看過被俘鐵甲兵的相貌,然後對步千洐等人稟報:“步將軍,時間倉促,要扮作這些鐵甲兵,jīng細面具自是來不及做了。只能割下他們麵皮,塗膠貼在面上,回到青侖營時正是天黑,或可矇混過關。”
此計甚為殘忍,眾僧侶不由得都皺眉。刑堂和清心教弟子卻不太在乎。步千洐沉思片刻,要想潛入趙魄軍營,這五百人自是留不得的,於是緩聲道:“先拷問各人姓名身份,再殺了做面具。”
遊俠和清心教女子便領命去辦。他們自是有手段,又恐嚇又哄騙,青侖兵大多沒讀過書,不多時便將姓名籍貫等招得清清楚楚。再依照江湖人士各人身形,與青侖兵一一比照配對,殺人剝皮,趕製面具。
如此忙完,已是晌午過後。一名遊俠稟報:“步將軍,咱們有三十餘人身形實在對不上,且有清心教四十多名女子,這樣僅餘一百多人。可是對方鐵甲兵有五百人,咱們回去,怎麼跟青侖賊說?”
步千洐早已同楊修苦商量好,微笑道:“便說,步千洐跑了,趙初肅的人頭是假的,他實在神勇,殺了我們三百餘兄弟。”
眾人一聽,哈哈大笑,均覺此計甚妙——那趙魄本就對步千洐殺趙初肅有所懷疑,此時若回去告訴他是假的,只怕比真的還要讓他信上三分。
子夜時分,青侖大營卻是燈火通明。趙魄坐在軍營深處寬闊的中軍大帳,面沉如水等待消息。
終於,傳令兵疾疾衝進大帳:“報——大王,他們回來了!”
趙魄冷眼望過去:“快傳!”
片刻後,兩人走進大帳。門口jīng鎧衛士長槍一攔,示意兩人就在此處回話。
“啟稟大王!”說話的是校尉馬騏,只見他微垂著頭,臉上滿是血污,“步千洐……跑了!”
趙魄一拍桌子:“怎麼回事?”
馬騏身旁是何舒懷,他立刻答道:“大王,步千洐帶回來的人頭是假的,被我識破了!”
趙魄神色一震,心想果然如此,面色一沉:“五百鐵甲兵,竟未攔住他?”
馬騏頓了頓,答道:“原本是能擒住的,但混戰中……是了,顏破月被殺了。步千洐狂xing大發,身受重傷依舊抱著屍體沖了出去,咱們折損了三百餘人,實在攔不住。”
趙魄這才瞭然,恨恨道:“他竟如此神勇,早知……罷了,他逃了也攔不住,你們退下吧。”心想那步千洐愛妻如命,如今受了重傷,休整幾日必會來報復,明日便叫軍中加緊巡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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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天
五十餘輛新戰車,停靠在軍營右翼腹地,最jīng銳的鐵甲營軍帳環繞之中。有二十名士兵手持鋼刀,矗立營門口守衛。周圍一片寂靜,除了剛剛回營躺下的那隊鐵甲兵營帳,還傳出些動靜。
夜色迷濛,有名士兵打了個哈欠,忽然感覺不對勁,對身旁人道:“聞到什麼沒?”
身旁士兵搖頭,便在此刻,聽到有人高聲驚呼:“走水了!”
眾人回頭一望,駭然大驚——數出營帳冒出滾滾濃煙,已有火苗如赤蛇,從帳後熊熊燃起。
“快救火!”許多人立刻跑去拿水龍和水桶。
“胥兵!胥兵偷襲大營了!”又有人喊道,疾疾從營帳中衝出來,對營門口士兵道:“快去稟報大王!”
鐵甲營亂成一團,但負責戰車守衛的軍官極為冷靜,厲喝道:“都別慌!救火自有別人去!咱們守住戰車!”頃刻聚了百餘人,朝戰車衝去。
“有人偷戰車!”又有人吼道!
只見兩道黑影,不知何時已扛起輛戰車,正往外奔去。眾兵士大吃一驚——那戰車有數千斤之重,需要數人才能抱起,那兩人扛著,竟似極為輕鬆,速度快得驚人,連接幾躍,便要出大營。
那軍官正yù帶人追上,忽見剛剛才回來的馬騏校尉,帶著一隊人先沖了上去,個個凶神惡煞:“攔住賊人!戴罪立功!”軍官jīng神一振,帶人也沖了上去!
趙魄接到胥兵偷襲大營、偷走一架戰車的消息時,震怒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