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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事上男人還好些,女人卻是扎紮實實的經歷了十月懷胎,分娩之痛才將孩子生出來的,不經這一切,那孩子就像是從天上掉下來似的,即使再疼愛也是無根無源,若她沒有容辭還好些,可是親生的庶出的都在跟前,在母親心裡誰遠誰近連想都不用想,這血緣之親,有哪裡是“視若己出”四字可以抹平的。
容盼是從生下來就抱給溫氏養的,以至於容辭自己有時候都忘了這個妹妹與自己並非同母,容盼都尚且如此,溫氏便打心眼兒里覺得一個女人,若是沒有自己的孩子肯定不夠踏實。
“還有可惜了圓哥兒,眼看著都要養熟了,偏偏人家近親又尋了來接走了……”
容辭之前跟溫氏解釋圓圓的事,都是說他被親眷抱走了,溫氏現在提起來還有不舍。
這處處都是容辭當初不得已撒的謊,一個謊言要用一百個去圓,弄得她現在謊說的多了,想要坦白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只能暫且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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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容盼的婚事已經定下來了,就在明年三月,這準備可比她姐姐這個要做皇后的時間長多了。
容辭這邊日子過得飛快,婚期在眨眼間已經是迫在眉睫的事,饒是容辭對這事已經算是淡定,也不免開始緊張起來。
等到了十七這天夜裡,承恩伯府上上下下沒有一個睡的,紛紛忙的熱火朝天,腳不沾地,宮裡也往這邊派了好些人手,但不管多少人,都像是不夠用似的,溫氏和陳氏為了調度人手、支應場面,喊得嗓子都啞了。
反倒是容辭這個要成婚的成了他們中最清閒的一個,不過閒也有閒的壞處,這樣看著旁人忙來忙去,那種緊張的感覺越來越重,額上竟然還有些冒汗。
李嬤嬤見了連忙替她將汗擦淨:“先去眯一會兒罷,上妝還要等一刻鐘的功夫。”
容辭搖頭,“現在怎麼能睡得著,嬤嬤,你去讓人將東西都擺出來,咱們先預備著,以防之後慌亂。”
李嬤嬤應聲而去。
這又是忙碌的一夜,不只是籌備婚事的人,連溫氏陳氏等人的好友,許訟的同僚都前來恭賀,其餘那些久不走動的遠方親戚也紛紛現身,都被安排在前庭內飲宴,若不是極其親近,是見不到新娘子的。
甚至靖遠伯府的人也到了,畢竟是骨肉至親,也不好完全不理會,便彼此客客氣氣的寒暄了一陣子。
郭氏已經老得很,但還是被人攙扶著見了容辭一面,看著這個當初在自己面前戰戰兢兢,話都不敢多說兩句的孫女被一眾女官內侍環繞,宛如眾星捧月一般,抬抬手就有數人伺候喝茶,讓人清楚的意識到今天過後她就要是母儀天下的皇后了,郭氏百感交集,想要說什麼又不知如何開口,最後只得在一群穿著高階官服的宮人漠然的眼光中上前拍了拍容辭的手,並沒有多說什麼就退了出來。
她出門被扶著站在庭院中,看著深藍的近乎黑色的天空良久,最終也只是低嘆了一聲。
到底是她失了眼勁,有些事錯過了就是錯過了,若要強求,說不定弄巧成拙,得不償失,反倒更添不美。
這人啊,總是要識趣的……
來來回回等容辭被人翻過來覆過去的擺弄著上好了妝,梳好了頭,大大小小零零碎碎的首飾上了身,又一層一層的將大婚的紅禮服穿戴好,遠處的天色已經隱約發亮了。
而容辭這才知道為什麼不能早早地收拾好只等人來接——那個專門在帝後大婚才會帶的鳳冠真是太太太太重了,比之前二品的頭飾還要要重上不少,幾乎要壓得人喘不過氣來,恍悟道原來做皇后還是個體力活。
“娘娘不必擔心,”司禮的女官柔聲細語:“這冠一輩子只用一次,您是本朝第二個戴過的人,除了前頭太、祖皇帝的孝穆皇后,各位中宮娘娘們都是在宮外成的親,由太子妃冊封皇后,只需行封后大典,不需再經一次大婚了.”
“是麼,”容辭小心翼翼的將頭抬起來,苦笑道:“那可真是幸事一樁。”
這時前門來報,冊封使和婚使已經到了。
原來與皇帝已經於太和殿升座,譴了使者來成禮。
接著宣讀聖旨,容辭的到沒什麼不同,但封后的聖旨過後,溫氏便被封了魏國夫人的事才令人有些驚訝,畢竟推恩許訟夫妻也只是封承恩伯而已,不過轉念一想也有道理,皇后在冊封之前就是郡夫人,冊封其母總不好比女兒之前還低。
溫氏被人無視了一輩子,現在總算有了誥命傍身,還是頂頭兒的一品誥命,可是她自己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又要承受一次與女兒的分離之苦,不由得眼淚掛了滿眶。
不過這次與前次不同,當時與恭毅侯府結親時,容辭還沒嫁過去,溫氏其實已經從顧府的行事上有了不好的預感,所以上次送女兒少花轎,擔憂恐懼不見喜色,這次才算是真正經歷了嫁女兒的感覺,悲喜交加,喜大於悲。
容辭的頭上蓋了喜帕,已經看不見溫氏的表情了,但在心裡也已經能感受到她複雜,母女倆雙手緊握,都不捨得鬆開,還是司禮官們怕耽誤吉時,一再催促,容辭這才與母親告別。
由堂兄許沛背她出了門,門外沸騰一片,鞭炮聲音震耳欲聾,過後又是無數嘈雜的人聲,容辭隱約聽見這個平時不怎麼愛出風頭的兄長輕聲說道:“四妹妹,你之前遇到了不少挫折,但壞運氣必定已經用盡,往後的路一定平安順遂,處處如意,再無悲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