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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晚上來的,容辭正躺在床上跟鎖朱聊天解悶,聽到他來的動靜還納悶了一下,不知道他是幹嘛來的。
顧宗霖走進臥室,看到容辭懶懶的倚在床上,披著頭髮,脂粉未施。再仔細看去,覺得她的臉色倒還算紅潤,便多少放下心來。他走過去坐在床邊,問道:“我聽說你病了,如今可還好麼?”
從容辭進宮那日到今天,已經是小半個月過去了,此時再問這話,可不是黃花菜都涼了。
她挑了挑眉沒說話,反而是鎖朱在一旁插了句嘴:“我們奶奶病了快半個月了,多謝二爺還惦記著。”
這倒是她二人冤枉了他,顧宗霖自發現自己並不反感與容辭相處之後,就有些刻意的想迴避有關後院的話題,從不主動問起。
至於他身邊的幾個下人,朝英是下定了決心不攙和他們夫妻之間的事,以免成了夾芯板里外不是人;朝喜呢,一向覺得他們主子只對鄭小姐的事上心,容辭這個擺設二奶奶則能不提就不提,免得膈應了顧宗霖;那四個丫頭,不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就是明哲保身,怕得罪人。所以幾人都知道二奶奶身體不適,卻沒有一個肯知會顧宗霖。還是今□□喜隨口說了一句,他才得到消息。
他自覺理虧,被鎖朱不軟不硬的刺了這一句也不生氣,反而又問:“不是說風寒麼,怎麼這麼長時間還下不了床,可是請的大夫不盡心?”
容辭倒不介意在他不找事兒的時候與他和平相處,聞言搖頭道:“這倒不是,不過這次發病發得急,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如今可不正應了這話麼?”
其實風寒雖險,卻病根已除,之所以躺這麼多天,是因為上次動了胎氣,李嬤嬤唯恐她再坐胎不穩,硬壓著她躺了這些天。
問候過了身體,兩人之間便沒什麼話好說了,容辭捂著嘴小小地打了個哈欠,算是委婉地送客。
顧宗霖卻好些天沒見她,好不容易見一次,面上不顯,心裡卻下意識的不想早走,便找出之前的話題想跟她多說兩句:“之前不是說要布置書房嗎?我已經讓人把料子備好了,只需吩咐下面打出書架來就好。”
他要不提,容辭早把這事兒給忘了,雖說她一開始還感興趣,但如今她眼看著就到了不得不找個理由出府的時候了,這一走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現在費盡功夫布置個書房,誰知道到時候又便宜了誰。
苦恨年年掐金線,為他人作嫁衣裳,這種事做一次就夠了,哪能次次都做?
“多謝二爺還記著,可惜我最近精神不濟,先暫且把這事兒擱下吧。”
這就又把話題說斷了,顧宗霖沉默了片刻,終於站起來,垂著一雙總是凌厲的雙眼注視著她:“那你且歇著吧,我改日再來看你。”
見容辭忙不迭的點頭,他又頓了一頓,才抬腳走了。
他前腳走,一直在次間聽著他們談話的李嬤嬤後腳就進了臥室,含笑道:“這位顧二爺倒是個有意思的人。”
容辭不可置信,失笑道:“他有意思?我一直以為他是世上最無趣的人。”
李嬤嬤笑而不語——
一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一個壓根沒開竅,這樣也好,畢竟他們兩人之間最好的相處方式就是永不交心。否則,一旦生了情愛,彼此之間存在的問題就是死結,絕對無法可解。
她怎麼忍心看到她的姑娘受那種撕心裂肺之苦?
不再提這件事,李嬤嬤從衣櫥里把容辭進宮那晚帶出來的斗篷拿了出來,放在容辭面前:“這可是那位恩公之物?該怎麼處置好呢?”
容辭看著這斗篷,它用料貴重,樣式卻極為普通,通體深藍色,上面沒有一點花紋,更別說標誌之類的了。
看到這斗篷,她就想起那晚的人,漆黑的夜裡,一道模糊的人影,當初雖慶幸天色黑暗,那人看不見自己的長相,現在想起來卻有些遺憾自己也沒看清楚對方的臉。
容辭看不清那男子的長相,也沒問出他的姓名,只單純記得他高挑的身形和低沉卻缺少情緒的聲音。
單憑這些,能再認出那人的機會少之又少,更談不上報答人家的救命之恩了
這世上好人總是難得的,除了至親之外,容辭見過的好人實在不多。見別人出事,袖手旁觀就已經算是頂好的人了,怕就怕有些人專愛落井下石,見人落魄了,恨不得踩人一腳才能顯得出才幹來。
當時落水後情況危急,容辭沒來得及細想,但回府後平靜下來,才開始回想起這份救命之恩是多麼難得,這竟是活了兩世第一個向她伸出援手的陌生人。
可惜就像容辭當初說的,這樣的恩情,註定無以為報了,她現在能做的,只有為那位恩人祈禱,無論他當時是想到什麼才那般傷感,都希望他能得償所願,再無憂慮。
容辭將衣服遞還給李嬤嬤:“好生收著吧,這衣服不起眼,咱們留下來也不打緊,走的時候也帶著,沒法報恩,好歹留個念想罷。”
李嬤嬤也應了,把它收好後,坐到床邊,認真道:“姑娘,眼看你這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再不能拖下去了,必須認真打算起來才好。”
容辭說了半天話,也當真累了,她半閉了眼:“今兒是十月二十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