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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斟酌了一下,還是想把前因後果說出來:“你在閨中應該也有所耳聞,那年五月末的時候先帝身體不適,陳王趁機將他軟禁於宮內,想要逼迫其改立他為太子……”
這話說來很長,一開始容辭還是帶著疑惑在聽,直到聽他說到自己在回京途中,在萬安山被砍傷時,容辭才開始有所明悟。
她的手指微微顫抖了起來,將手裡的玉佩攥得緊緊的,接著低著頭一言不發的聽謝懷章說他是怎樣在雨中與屬下失散,怎樣察覺到身體不對,怎樣失去意識,又是怎樣……在清醒之後撿到了自己的玉佩。
容辭顫抖的越來越厲害,到最後全身都在發冷,像是與外界隔絕了一般再也看不見任何事物,也聽不見任何聲音,直到謝懷章握住她的肩膀,在對著她說什麼的時候,她才勉強看清楚眼前的人。
容辭手指微松,玉佩落在桌子上,她強笑了一下:“二哥,我沒聽錯吧?你的意思是……那天的那個人……是你?”
謝懷章無可辯解,只有承認。
她漸漸冷下臉:“這件事不是玩笑,你想好了再認!”
終於到了這一步,容辭此時的反應是他先前設想中最壞的一種,方才的柔情蜜意陡然消失的一乾二淨,她剛剛泛著桃粉色的面頰已經轉為蒼白,整個人就像是冰做的一般堅硬冰冷,充斥著冷漠抗拒的味道。
謝懷章知道現在再怎麼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但還是想盡力辯解意圖安撫她:“當時刀上抹的毒藥與我體內的另一種藥結合才會讓我失去控制,我真的毫無意識……”
“哦,是嗎,那可真是不巧——你指望我會說什麼呢?”容辭盯著他,幾乎沒法面對這張不過幾刻鐘之前還讓她神魂顛倒的容顏,她喉中像是有什麼東西堵著,如鯁在喉,讓她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牽連的整個腦袋都在劇痛,耳邊也在嗡嗡作響。
“難道要我說這不是你的錯,我原諒你嗎?”
謝懷章搖頭,神情有愧疚也有憂愁:“我是請求你,請求你原諒我……”
蠟燭在這寂靜的夜晚發出“噼啪”的聲響,但屋內的兩人誰都注意,容辭看著他充滿著血絲的雙眼,終究還是轉過身去:“你走吧……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這個時候謝懷章怎麼敢輕易離開,他上前一步拉住她的胳膊,將她摟在懷裡:“阿顏,我們不是在一起了麼?怎麼可以這樣就放手?你說要我做什麼都可以……怎麼做才能讓你放下這件事?”
容辭眼裡浮現出水光,卻用力將他推開,忍不住激動起來:“我本來已經要放下了,差一點就可以忘記了!”
她的聲音不可抑制的帶上了哽咽:“為什麼是你?為什麼偏偏是你!你告訴我,這讓我如何忘記,如何放下?!”
謝懷章重新拉住她,啞著嗓音到:“你別這樣,冷靜一點……”
將他的手臂甩開,容辭忍下哭腔,語氣生硬:“你在這裡我冷靜不了!要是沒有你本來一切都好——我自然會冷靜!”
她的話比刀鋒還要銳利,幾乎是在否認兩人之間這麼長時間的感情,謝懷章終於知道母親所說過的,心臟好像被撕裂一樣的痛苦是什麼滋味,原來什麼刀傷劍傷,被貶北地,永絕子嗣都不能與這時候相提並論。
但謝懷章經歷的事情多了,到底比生母更加堅韌,他生生的忍住這種痛,仍在試圖轉圜:“你想想圓圓,看在孩子的份上……”
“別跟我提孩子!”不提圓圓還好,一提他容辭整個人都本能的進入了一種防範的狀態,立即高聲呵斥。
圓圓的小床離這裡不過幾步遠,他睡得熟,卻在此時被母親驟然放高的聲音猛地驚醒,嚇得他抽泣了起來,一邊哭一邊呼喚母親。
孩子的哭聲讓容辭有一瞬間的動容,她的身體微動,可卻硬生生的忍住沒做出任何反應,就這樣在圓圓的哭聲中執拗的與他對峙。
謝懷章看了一眼圓圓的方向,低嘆道:“他是我們的孩子……”
“怎麼?你還指望我能愛屋及烏麼?”容辭睜大了雙眼拼命不讓淚水溢出來,說出了此生最殘忍的一句話:“我說過不想讓我對圓圓的愛變質,所以……你不要提他了,你可知,這世上不只有愛屋及烏,也有恨屋及烏!”
這話中冷漠又不祥的意味讓謝懷章如遭雷擊,他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決絕的女子:“你……”
容辭並沒有半分退縮,說出這句話時與他對視的那種神態都沒有絲毫改變,只有抑制不住的滑落下來的一滴眼淚隱約能透露她的真實心情。
“我說到做到,你現在就走!”
圓圓長久等不到母親的安撫,已經從抽泣變為了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那聲音不要說父母,就是陌生人聽了都會心生不忍,容辭卻無動於衷,只是逼視著謝懷章,讓他不得不後退。
謝懷章還想說什麼,但最終也在兒子的那足以讓人心碎的哭聲中敗下陣來,他又望了容辭一眼,最後只得帶著滿心的低落退出門去。
容辭站在原地,眼看著他走出去,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還來不及擦拭就飛快的跑到圓圓床前把他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