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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懷章一愣。
谷余身為大夫精通醫理,又了解自己的夫人,知道她不是無的放矢的人,此時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她曾為溫夫人接生的事。也是就是說,溫夫人的身體情況,沒人比她更加了解,偏又在此時說出這番話……
“娘子,你這話可有確實的依據?”
女人那方面的情況屬於十分私密的事情,谷夫人當然不會說的太明白,只是委婉道:“溫夫人……嗯……她可能比較容易產育……”
剛剛才提到過這個問題,謝懷章無比敏感,他猛地抬起頭看向谷余。
谷余張口結舌,比謝懷章還不敢相信居然有這樣的巧事,要是別人說給他聽,他必定不信,但說話的人是他自己的妻子……
他著急的拉住谷夫人的手臂:“娘子,這件事事關重要,你再仔細說說。”
谷夫人對謝懷章的事情都是毫不知情的,聞言嚇了一跳,但見謝懷章和谷余都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也隱約感覺到自己可能說了什麼重要的事,於是道:“就是公爹留下的那本書里記載的那種極易受孕的女子,我與你週遊天下這麼多年,也不過碰上過那麼兩三例,無一例外都子女眾多,我當時給溫夫人接生時就發現了,但想著這是人家的私事,便也沒有與你提起……”
謝懷章緊緊咬著牙關聽完了這番話,之後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什麼話也沒說就站起來,眨眼間就走的不見了人影。
留下谷余呆呆的鬆開自己娘子的手臂,不可置信的訥訥道:“還、還真有人能有這樣的運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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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懷章憑著一時的激動就想去見容辭,可剛出門沒幾步就遠遠的看著她正抱著孩子站在門口,像是在送母親和妹妹上車。
謝懷章停下腳步,看著她滿臉不舍的與母親和妹妹道別,明明傷心卻還要強顏歡笑的樣子,讓他的心像被劃了一刀,驟然清醒了過來。
他就這樣怔怔的看了許久,一會兒看圓圓緊緊地抱著母親的樣子,一會兒將視線移到容辭臉上,直到她送別了母親又嘆了口氣,謝懷章才在她注意到自己之前退了回去。
他獨自在書房裡待了許久,從白天直到夜晚,就這樣一動不動的坐著。
直到趙繼達不放心,進來替他掌燈,這才發現自己主子剛回來時什麼姿勢,現在還是什麼姿勢,幾個時辰下來竟沒有絲毫變化,他有些害怕又不敢打擾,只能輕手輕腳的將蠟燭一一點燃。
謝懷章半垂著頭,一手扶著額角作為支撐,這樣的姿勢使他的臉被燭光映的半明半暗,也看不清絲毫表情。
他心中像是有一團火焰在燃燒,這在一開始讓他興奮地不敢相信,後來激動又喜不自勝,但還沒等這團火燃燒燃燒壯大,使他的外在也能看見這樣的狂喜,另一種焦慮和憂愁又像是一層堅冰,嚴嚴實實的將那喜悅之火牢牢地禁錮了起來。
他真的有了孩子……
謝懷章本來就喜歡圓圓,從他出生起一點點看到這麼大,又深愛孩子的母親,兩者相加真的跟親生的也不差什麼了,可是他在午夜夢回時,也曾有過這樣的妄想,想的是若圓圓是他跟阿顏親生的骨血,那他這一輩子就真的圓滿無缺,沒有一點遺憾了。
現在這隻有在夢裡才能想想的朦朧念頭就這樣猝不及防的成真了,一切就像是上天特意安排的那樣巧合,就以這樣的方式將他們母子送到了自己面前,他高興,高興地甚至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表達。
但越是高興,那罩在火焰上冰層就越明顯也越堅固,到了後來,那火都快將他的心燒化了,那層冰依舊罩在上面,沒有半分融化的跡象,更容不得他有絲毫忽視。
他自然知道這是為什麼,卻想不出任何方法可以解決。
趙繼達在一旁尷尬的守了許久,卻突然發現謝懷章看似一動不動,實際一隻手緊緊攥了起來,用力之大,連青筋都浮現了,短短的指甲嵌在肉中,這麼長時間已經使掌中流出了血,而謝懷章卻恍然未決。
趙繼達頓時顧不上害怕了,驚呼一聲上前去要給謝懷章處理傷口,卻被他伸手拂開了。
趙繼達愣愣的看見他的主子終於站了起來,一步步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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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氏母女住在這裡有幾個月了,但容辭還是想多留她們幾天,奈何伯府中有事,到底是派了人來喊她們回去了。
容辭心知能和母親相處這樣長的時間已經很難得了,但分別之時還是有些傷感,回來後被李嬤嬤逼著吃了些晚飯,總算是緩過來了。
今天本是李嬤嬤守夜,但等到過了戌正,容辭將圓圓哄睡了,便說今天用不著守夜,催促李嬤嬤快去休息。
等她出去,容辭便悄悄地從衣櫃裡拿出針線和一件縫製了一半的男式衣服來,剛回頭就見李嬤嬤居然去而復返,正站在隔扇旁挑著眉看著自己,嚇得容辭手忙腳亂的想將東西重新塞回衣櫃。
李嬤嬤在身後淡淡的說:“別藏了,我天天給你收拾臥室,眼見著你從床頭藏到床尾,從床尾又藏到衣櫃裡,你不累,我都替你累。”
容辭抱著衣服,訕訕的回過頭來:“您什麼時候知道的……”
李嬤嬤將容辭拉到床上坐下,沒好氣的說:“你說呢?你有什麼變化,能瞞得過我三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