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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只得撇開所有下人,一個人來到這個幼年時發現的小船上,吹著冷風什麼也不做,卻多少能透透氣。
正出著神,突然被一點聲音驚動了,他皺眉往那邊看,正看到一個人影歪著身子落入水中的場景。
謝懷章對此地分外熟悉,知道那人落水的地方水其實非常淺,又靠近岸邊,除了湖水冷點之外並沒有危險,他自己也是個頗為冷清的人,於是便想移開視線,並不打算多管閒事。
不想卻看那人雖咬緊牙關,一聲不吭在堅持,可是抓住岸邊的手卻很快就鬆了,整個人全都落入了水中,謝懷章這才恍悟落水的人怕是並不高大,在他眼中十分清淺的湖水可能就是這人的滅頂之災。
到底不是個見死不救的人,拿那盞光線微弱的小燈略找准方位,便脫了外套,跳入水中救人。
他找到人之後發現人已經不省人事了,便抱住人想向上拉,才發現這人穿著幾層夾襖,外面還系了一件帶毛的厚披風,這些衣物一進水,馬上重了幾十倍,怨不得他一個勁兒的往下沉。謝懷章好不容易將這人的頭抬出水面,再往上托卻無處使力,只得胡亂將這人身上的披風解了,隨它落在水中,又將厚重的外套一併扯下來,雙臂一使力便將人托上了岸。
他在岸上將人托起來,黑暗裡仔細辨別,這才發現她竟然是個年歲不大的女子,剛剛用力托舉腰身的時候他便察覺了異常,此時貼近了果然看到她的腹部明顯隆起,一眼看去便知是有了身孕的樣子。
謝懷章微微一愣,這正正戳中了他現下最大的心事,不由慶幸自己剛才反應及時,若剛剛他以為她能自救從而袖手旁觀,豈不是一屍兩命,更讓人心下難安了。
這麼一愣神的功夫,眼前的女子便咳嗽了兩聲,緩緩睜開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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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辭被水嗆了一口,出了水後很快就恢復了清醒,她睜開眼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自己的肚子,感覺孩子並沒大礙後才發現自己的披風和外衣都不見了,沒有厚重衣服遮擋的腹部,即使束著腰也分外明顯。
她在那一瞬間整個人驚恐的一動不敢動,然後察覺到自己正靠在一個男人的胳膊上,立刻嚇得想要直起身子,可她剛被湖水凍得渾身僵冷,略掙扎了兩下就動彈不得了。
還是那個男子把她扶正後,將她靠在欄杆上,然後半蹲於她身前,用他沒有波瀾,使人分辨不出絲毫情緒的聲音說道:“夫人懷有身孕,還是小心為上,萬不可獨自到如此偏僻之地。”
他果然看出她懷孕了!
容辭告訴自己要冷靜,此時天色黑暗,只能看清人的輪廓而看不清五官,他必定不能記得自己的外貌,此次來赴宴的人眾多,婦人中懷孕的也不在少數,光容辭見到的就有四五個,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今晚在內宮的男人只有三種,一是皇上,二是內監,三就是赴宴的皇室宗親、王孫公子。眼前這人看氣勢就絕非內監,陛下今晚身體不適,連德妃的壽宴也沒有參加,就更不會大冷天跑到這犄角旮旯來了,那這個男人九成是宗親。
其實他不論是這三種的哪一種身份,和自己再見的可能都少之又少,這麼想來,倒也不必太過擔心。
容辭自我安慰了一番,終於放下了心,卻聽他又道:“夫人衣衫濕透,恐生風寒,我喚人來將你送回去吧。”
“不行!!”容辭聞言一驚,連忙拒絕,此刻敢與他相處,不過仗著黑暗無光,誰也看不清誰,若讓人大張旗鼓的送她回那燈火通明之地,豈不是要鬧得人盡皆知?
她竭力保持聲音的平靜:“多謝您救命之恩,實在不便多麻煩了,勞煩您給指條能回水台的路吧,妾身感激不盡。”
若是自己回去,就避開人去找王氏帶來的丫頭換身衣服,誰也不用驚動……只是自己的披風哪裡去了?就穿著這麼兩件趕回去,肚子不知能不能遮得住……
謝懷章是什麼人,豈會看不出她的驚慌,一眼便瞧出她有難言之隱,但他生性不愛多事,便不再深究,只作不知罷了。又看她凍得哆哆嗦嗦,口裡還說著感激之詞,想著她懷著身孕還要遭這樣的罪,難得的動了惻隱之心,便道:“那你稍等片刻,拿件我的斗篷禦寒吧。”
說著走到湖邊,看了眼自己已經濕透的衣衫,便踏進湖中,向先前的小船涉去。
容辭來不及拒絕,便驚訝的看著那男子跳入水中,這時就能發現他起碼比容辭高一個頭還有餘,她掉進去便沒下去的湖水只勉強到男子的下巴。
他從新上了船,把相隔本就不遠的小舟划到岸邊,容辭這才看見船上居然有一盞小燈籠,她慌忙轉過頭,下意識想伸手遮住臉,不想男子下了船,卻並沒有帶那盞燈籠,只拿了他的斗篷,將之仔細地披在了容辭身上。
她感覺到僵硬的身體慢慢有些回溫,便試探著扶著欄杆站了起來。
男子指了路給容辭看,便轉過身背對她:“船上有燈,夫人自去取罷。”
容辭眼裡有些濕潤,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只能去船上取燈,走了兩步,又忍不住回頭看他,見他一手扶著欄杆,正背對她站著,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認真道:“尊駕救命之恩,妾身實在無以為報,求尊駕告知姓名,日後也容妾身回報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