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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下去了,賀琳琳關上門。
她回到沙發上坐下,突然湧上來的疲憊讓她無法動彈,她回想剛才的對話,坐在這裡的人一下是剛才離開的盧昭,一下又變成當年的盧昭,她深深地看著他們,得不到更多的提示。
一周後,賀琳琳送劉一倩回家,然後就把父母接到了B市,送他們去機場和朱玉琴一起上了飛機,祝子嘉也來了,羅麗芳看見他笑得合不攏嘴,祝子嘉叫阿姨,說麻煩她了,羅麗芳說:“不麻煩,唉,你那麼忙。”她語無倫次,祝子嘉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她都沒敢認,電視上見和現實里見真是完全不一樣,賀琳琳笑得不行。
等他們走了賀琳琳說:“我媽簡直跟見到偶像一樣!我看她快哭了。”
祝子嘉說:“誇張了。”
賀琳琳說:“你自己想想感不感慨!”
祝子嘉問:“你感慨嗎?”
賀琳琳說:“我倒是還好。”她一早知道他會當明星。
祝子嘉說:“我也覺得,你對我和原來沒什麼兩樣,我們認識快十年了吧。”
賀琳琳點點頭,她以為祝子嘉還要感嘆兩句,他卻不說話了。
他們坐在車上,早就離家鄉十萬八千里了,都無法理解父母對破敗過去的留戀,然後一恍惚,就過了十年。
羅麗芳一行到了之後,時不時發照片回來,賀琳琳說照得挺好看,她就放上了朋友圈,叫賀琳琳趕緊去點讚。
她問祝子嘉有沒有收到照片,祝子嘉說沒有,朱玉琴不愛照相,賀琳琳就把羅玉芳拍得發給他看,裡頭有朱玉琴。
她說:“你媽就是沒人陪著玩兒。”祝子嘉開玩笑道:“那以後就找阿姨陪了。”賀琳琳說好。
隔天羅麗芳打電話來,讓賀琳琳回家一趟,賀琳琳問幹嘛。
羅麗芳說:“盧昭他爸辦酒做壽,我錢都送了,你去一趟。”
賀琳琳反正不忙,就答應了去。
方春英本來不想讓盧昭去,可盧桂平登門來求她,說得很可憐。
他說:“他連我電話都不接了,我幾年沒見過他了。”
方春英說:“那是你活該!”
盧桂平說:“是,我活該,可他總還姓盧。”
方春英:“你當我不敢讓他改姓!”
盧桂平說:“姓什麼都行,他都是我兒子。”
方春英當他的面沒鬆口,坐了半天給盧昭打電話,叫他回來。
她說:“回來去看看你爸。”
盧昭說好。
方春英則打算去走一走親戚,那天她不會在家,連點兒熱鬧的空氣都不想吸到。
盧桂平今年五十歲了,說起來是“知天命”,但外面人說他還是撇嘴,折騰,越老越折騰。
辦酒那天來了挺多人,熱熱鬧鬧地坐了一個廳,還請了人上台去唱歌,唱了兩三首之後,盧桂平穿一身唐裝上台,頭髮黑得假,密得讓同齡男士心煩,新妻子在台下仰頭看他,手裡緊緊攬著兒子。
盧桂平說了幾句,先謝謝大家來,接著感慨了一番了他這些年的工作和生活,最後請大家吃好喝好。
他走下台,唱歌的人又上去,底下鼓掌,他擺擺手,妻子迎過來,他笑著摸了摸兒子的頭,台上唱起第一個音,比剛才賣力的多——也以為這掌聲是給自己的。
賀琳琳坐在底下看得清清楚楚,有點兒想笑,左右一張望,認識的人沒幾個,老鄰居們都在另一桌,她來得晚,盧昭就領她到了自己這桌坐了,就這桌空了位置。
她在酒店門外看見盧昭時他剛摸出煙,看見她又塞回去口袋裡去了。
酒店外面地上是鞭炮炸開的紅紙屑,他鞋底上沾了一圈兒,賀琳琳就老看,最後快進去的時候,她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盧昭說沒事兒。廳里舖了一條紅毯,反正喜事兒都要條紅毯,盧昭鞋底得紙屑全蹭上去了。
賀琳琳猜他心情不會太好,因此不敢笑得太開,她看這事兒是戲,是人間鬧劇,盧昭不是,那摟著新妻幼子,重又煥發青春的可是他親爹。
她看盧昭,盧昭看了一眼盧桂平那邊,回過頭臉色倒還好,桌上其他人都有意無意地看他,賀琳琳都沒話說了,真想阿姨們叔叔們,菜涼了啊!
盧昭又伸手下意識地去掏口袋裡的煙,手摸到盒子邊兒,想到什麼,轉頭看著賀琳琳。
賀琳琳一愣,立刻對他笑了笑。
毫無安慰意味的一個笑,笑得人無奈。
盧昭別開眼,手在口袋裡鬆開,輕輕的呼出一口氣。
盧桂平攜著妻子和孩子過來坐下,盧昭在他左手邊,妻子在他右手邊兒,她一坐下就盛湯,然後放到了盧桂平面前,賀琳琳聽說盧桂平比她大十幾歲。賀琳琳對坐在她旁邊的小孩兒笑了笑,孩子看了她一眼,安靜得不像這個年紀,時不時瞟著盧昭。
這桌上坐得大多是盧桂平妻子的娘家人,不時有人通紅著臉站起來,端起酒杯,說一句話,喝完杯子裡的酒,就又坐下去沉默。
盧桂平也不由得拘謹,左看右看說:“琳琳怎麼瘦了?”
賀琳琳說:“哪有,我還胖了幾斤呢!”
盧桂平呵呵笑,問她爸媽怎麼樣,賀琳琳如實答,出去旅遊了,盧桂平就嘆,“享福啊!”賀琳琳趕緊謙虛,“沒有沒有我爸媽還看羨慕您呢。”盧桂平才不會信,賀長峰是肯定不會羨慕他的,不罵他就算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