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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芊芊拉著他在桌邊坐下:「吃飯沒?」
諸葛夜這才記起自己在小別院與歐陽傾談了半個晚上,居然連飯都沒吃,他沒吃就算了,歐陽傾一個傷者,也滴水未進。
他蹙了蹙眉。
楚芊芊詫異地看了看桌上的飯菜:「怎麼了?飯菜不合胃口?」
諸葛夜回神,笑了笑,拿起筷子道:「不是。快吃吧,菜都涼了。以後我不能及時過來,你記得自己先吃,別等我。」
楚芊芊給他盛了一碗蓮藕排骨湯,問:「你怎麼過來這麼晚?朝中有事嗎?」
諸葛夜夾菜的手頓了一下:「嗯。」
楚芊芊見他不願多說,便也沒追問,給他夾了一塊紅燒魚:「今晚還回宮嗎?」
諸葛夜抬眸,看見她眼底的繾綣,寵溺地吻了吻她道:「不回。」
楚芊芊微微地笑了。
夜色如墨,星空沉寂。
歐陽傾手執弓箭,靜靜地走在冷清的街道上。
她沒戴幕籬。
傷口敷了藥,晚風一吹,微香中有一股血腥的味道。
在一處狹窄的巷子前,她停下腳步,望向頭頂只露出一個銀鉤的月。
月光很涼,落在她身上,勾勒出她一身孤寂,將影子拉得很長。
耳畔傳來呼呼風聲,孩童嬉鬧聲、夫妻夜話聲、老者談笑聲,都與她沒有一點關係。
她在萬家燈火中繼續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一輛馬車停在了她對面。
簾幕掀開,戴斗笠的男子走了下來。
他朝歐陽傾伸出手:「你終於回來了,我等這一天,等了二十年了。」
歐陽傾停住腳步,死亡般冷寂的眼神射入他面紗:「我等這一天,也等了二十年。」
男子愉悅的笑聲自斗笠下飄了出來:「你在大街上亂晃,就是為了引我出來找你嗎?真是調皮,半路拋下我的人自己入京,害我差點兒找不到你,要跟我玩遊戲,也得顧忌一下自身安危。下次不許這麼任性了。」
語氣里的寵溺,幾乎要蓋過了萬人心頭的孤寂。
歐陽傾的神色卻沒有絲毫變化,她自身後取出箭矢,搭上了弓箭。
男子的笑聲有了一瞬的凝滯,但很快,再次呵呵地笑了,這是這一次的笑里,帶了一些不以為然:「一回來就要殺我嗎傾兒?你的心……可真是狠啦!不過在你下手之前,還是好好想想這樣做究竟值不值得!」
歐陽傾的箭對準了他心臟:「殺了你,就什麼都值得。」
「嘖嘖嘖。」男子搖了搖頭,輕笑,「你果然還記得我,我可真是欣慰呢,傾兒。看在你如此在乎我的份兒上,我不妨實話實話了。傾兒,我才是最在乎你的人,世宗有楚芊芊了,不會再愛你了,他還想殺你對不對?你何苦為了他,犧牲自己的幸福呢?乖,到我身邊來,我會對你好,比任何人對你都要好。」
說著,他從寬袖裡取出一道明黃色的聖旨,「你看,我連封后的旨意都擬好了,只等我登基拿到玉璽,你就能做大周的皇后。世宗不會娶你的,他要封楚芊芊為後。你已經死了,他不會要你了。不僅如此,他還會殺了你,楚芊芊也會殺了你,他們誰都容不下你!傾兒,別犯傻,你殺了我他也不會領你的情。」
歐陽傾拉開了滿弓。
☆、【46】
斗笠男子錯愕地笑了一聲,似乎沒料到自己苦口婆心勸說那麼多之後,歐陽傾居然還要對他痛下殺手。
可下一秒,他又釋然了。
若非歐陽傾是這種「執迷不悟」的性子,自己又怎麼會喜歡?
不過,他沒有與歐陽傾交戰的打算,不管是他傷了歐陽傾,還是歐陽傾傷害他,都不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
他抽身離開。
可他到底低估了歐陽傾的箭法。
當箭矢刺穿他胳膊,弄得鮮血四濺的時候,他才發現這個女人的心比以前更硬了。
或者,她已經沒有心了。
他握住箭身,啪的一聲折斷,現在他應該慶幸箭上沒有毒!
「傾兒,不管你信或不信,你都只能是我的!」
冷冷說完,他飛身離開了原地。
歐陽傾沒第二次拉開弓,不是她想放過他,而是她拉不動了。
傷口裂開,血珠兒順著胸膛流了下來。
她攏了攏衣襟,也轉身離開了原地。
來時的萬家燈火,漸漸滅了,嬉笑歡鬧的聲,慢慢沒了。
更夫瞧著鑼,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不知不覺間,歐陽傾走到了食香居門前。
食香居生意興隆,時常營業到子時。
胡掌柜一邊與碧珠核算著本月的帳冊,一邊望向滿口,容顏憔悴、神色淡漠的女子。
女子長得真好看,神仙似的人兒,抬眸望著食香居的牌匾,不知想些什麼,發呆的模樣也叫人轉不開眼睛。
「姑娘,要進來坐坐嗎?」胡掌柜給碧珠使了個眼色後,碧珠笑盈盈地招呼了上去。
歐陽傾看向她:「這裡換東家了嗎?」
碧珠愣了愣,道:「啊,是,是啊,現在的東家是太子爺和太子妃。姑娘是找人還是吃飯?」
歐陽傾轉過了身。
碧珠眼尖兒地看見了她胸口的血跡:「姑娘!你受傷了,我給你請個大夫吧!」
歐陽傾沒理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