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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著將髒兮兮的歐陽傾抱起來:「傾兒喜歡?」
歐陽傾的手裡還抱著那隻母雞,為了不弄髒這位小主子的衣裳,素蓉把母雞洗了又洗,擦了又擦,可架不住畜生掉毛還胡亂拉屎,歐陽傾的鞋子上就有一坨。
諸葛燁明明看見了,卻半點不嫌棄。
歐陽傾抬起滿是雞毛的手,在諸葛燁的臉上胡亂抹了一把:「喜歡呀喜歡呀!傾兒可不可以也養一隻母雞呀?」
我低下頭,有些慶幸自己沒在後院養頭豬。
劉姑娘的栗子糕做好了,歐陽傾領著諸葛燁一塊兒去吃,她小孩家家的,還不大懂這些忌諱,諸葛燁卻應該是明白自己上門有些不合適。
我看著面露一絲猶豫的諸葛燁,說:「長孫殿下要陪七殿下下棋嗎?正好,劉姑娘也有栗子糕要給七殿下送來呢。」
諸葛燁終於正色地看了我一眼:「你叫……」
「明嵐。」我第二次報了自己名諱。
諸葛燁看了我半晌,那目光落在我身上,有一點焦灼的意味,就在我被看得快要支撐不下去時,他突然開口:「你是荀太醫身邊的醫女吧?」
荀太醫,正是我師父。
我施了一禮,垂下眸子道:「回長孫殿下的話,奴婢是。」
「哦。」他一副恍然大悟的口吻,「我就說你怎麼不見了。」
「殿下……找過奴婢?」我斗膽抬眸,與他對視了一眼,卻在目光交錯的一剎避開了。
諸葛燁很坦誠地說道:「荀太醫出事後,我到刑部找過你,他們說你已經被發配到別處了。荀太醫這回也是倒霉……唉!總之,你……你節哀。」
他的話里,隱帶了一絲喟嘆。
太子墜馬,摔傷了腿,由我師父給太子診治,起初,效果相當明顯,卻在某一天的夜裡,忽而惡化,太子高熱了整整三天,險些丟掉半條命。我師父,就是以治療不當的罪名被問斬了。
不論其中有沒有什麼內幕,我作為師父生前最器重的醫女,與東宮的人也絕不可能有什麼好關係。
諸葛燁能講出這番話來,倒是令我……狠狠地詫異了一把。
當所有人都怪罪我師父害了太子半條命的時候,皇長孫竟對我說我師父是倒霉,這一瞬,要不是礙於歐陽傾在場,要不是礙於七殿下在附近,我真想問他,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了?你是不是可以還我師父一個清白?
可我最終什麼都沒問。
諸葛燁沒留下來與七殿下下棋,抱著歐陽傾在行宮裡轉了一圈,他才九歲,儘管學了些功夫,可歐陽傾嬌生慣養,粉糰子似的頗有些重量,他抱得滿頭大汗,也愣是沒捨得讓歐陽傾下地走一步。
劉姑娘的栗子糕做好後,諸葛燁便帶著栗子糕與歐陽傾離開了,臨走時,對我說:「好生照顧七殿下,有什麼事,你找人遞給消息給我。」
我心道,就算我找人遞了消息,你也未必聽得到,皇宮、東宮,哪道門是能隨便進的?
不過皇長孫有這份心思,也頗為難得了,畢竟用正眼瞧七殿下的皇室中,大概只有皇長孫一人了。
我道了聲「是。」
皇長孫又劈頭蓋臉地把常伯伯叫來罵了一頓,說七殿下屋裡里連紅籮炭都沒有,點心水果也不夠,這哪兒是皇子的待遇?奴才的窩都比這兒強。
常伯伯被罵得委屈極了,其實,他已經儘量給七殿下方便了,奈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分到行宮的東西本身就那樣,他也沒轍的。
可常伯伯與我都不敢把真相說破,畢竟,行宮隸屬皇宮,這事兒真要追究到底,非得把皇后給揪出來不可。雖然,也未必是皇后親自打理,可少不得一個監督不力的罪名。
當著孫子的面兒,講人家祖母的壞話,當真好麼?
我與常伯伯交換了一個眼神,啞巴了。
……
送走諸葛燁與歐陽傾後,我去探望了七殿下。
我不知他與諸葛燁談過些什麼,可瞧諸葛燁的表情,對這個叔叔是相當敬重的。
我心稍安,問:「殿下,上次的金瘡藥用完了嗎?」
七殿下淡淡地翻了一頁書:「沒。」
我把栗子糕與雞湯放在桌上:「請用。」
七殿下斜睨了雞湯一眼,問:「我娘知道了?」
我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他問的是他與六殿下的事,小安子被皇長孫的人綁走,該傳出來的消息不可能傳不出來,若不然,劉姑娘也不會特地給七殿下熬了一碗補身子的雞湯,原本說好過年再殺雞的。
我收拾好情緒,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平靜:「可能知道一些,殿下不必擔心,六殿下他以後……應該不敢了。」
「唔。」他漫不經心地應著,不知信沒信。
我後退幾步,欲跨出房門,他又道:「下次不要犯傻了,有些人,不是你利用得起的。」
我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十分難看。這還是他第一次與我說這麼多話,但每一句都像刀子戳在我心尖兒上。
我利用別人了,還是一個孩子,那孩子天真無邪的笑容,讓我覺得自己很邪惡。
可更令我難受的是,我在意的人,發現了這種邪惡。
他會不會討厭我?
一整個下午,我精神恍惚。
小安子的事兒到底是鬧大了,午飯過後,太醫院便來了一位姓胡的太醫給七殿下診治傷勢,與他同來的還有一個年級五十上下的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