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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轉念又一想,剛才卓北安所言多為現場疑點,而當年她的案子輾轉到他手上時已經過了四個多月,所有死者屍體盡皆腐壞,現場也已破壞殆盡,再加上有心人的遮掩隱瞞,朝廷給的時限又短,卓北安為此心力交瘁也未能還她清白,不像這回,他在第一時就已接手調查,雖然兇手還沒查到,但要證明她的清白,卻也足矣。
「北安叔叔,此番秦婠能夠得還清白,多虧你費心相助,如此大恩,秦婠無以為報,請受秦婠一拜……」秦婠說著就要拜下,兩輩子的恩情,她還不完。
卓北安忙掀被下床,托起她的手:「別拜了,職責所在而已。話已說完,你快些歸家吧,得空去秦府看看令尊令慈,他們……」
「他們怎麼了?」秦婠心頭忽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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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白墜馬受傷了。
此事說來還因秦婠而起。黃氏一案事發街巷,左右鄰居極多,消息瞞不住,一個上午就已傳遍各府,秦家自然也得了消息,偏巧那日秦少白去了京城外的凡楊鎮辦事,羅氏在家中急得六神無主,而陸覺又不肯外人探視秦婠,她便只得命家中小廝趕去請秦少白。
秦少白得信後快馬趕回,不料路上出了意外,馬蹄陷入地面坑窪,致使他從馬背上摔下,被人抬回府里。此事於羅氏而言無異於雪上加霜,她當下就急病,托著病體一邊照顧秦少白,一邊憂心秦婠。
卓北安同秦婠說的不讓秦家探視雖是規矩,卻因受羅氏之託也多少有要隱瞞她的意思,怕她知道此事後在牢中更加不安。
秦婠得信後匆匆辭別卓北安,從大理寺出來。沈家的馬車已經牽到大理寺正門外,何寄也在門口的石獅子下站著。一看到她,何寄眼神就是一亮,搶步上前。
「何寄。」秦婠抓著人就問,「我家可是出事了?眼下情況如何?」
她被陷害與何寄有私情,原不該在此時再有接觸,但現下她也顧不得這些了。
何寄見她形容清瘦,但精神尚好,心裡稍安,答道:「三老爺傷到頭,眼下已經診治,傷勢雖重卻已無險,不過三太太就……」
「我母親怎麼了?你倒是說呀!」秦婠急了。
「因為三老爺受傷,秦老太太舊事重提,要三老爺過繼子嗣,今早把三太太叫了過去,要逼她點頭。我母親陪著三太太去了,她找人悄悄傳話於我,只說若你今日能歸家就好。」何寄沉沉道。
陽光灼得人眼花,秦婠眼前發黑,扶著秋璃的手閉眼站好,當機立斷:「秋璃,你回府替我回稟老太太一聲,就說我已無事,不過我父親傷重,母親急病,我要先回家侍疾,改明再回府向她老人家陪罪。」
事已至此,她自當以父母為重。
她神情不似往日溫和,帶著幾分煞氣,這番劫難何寄有千言萬語想問她,可見著人了卻什麼都問不出口,只看著她踏上馬車,人影消失。
他亦飛身上馬,正要往前走,馬車的帘子忽被挑起,秦婠探出頭來:「今天是不是殿試放榜之日?」
「是。今晨放榜,學子入金鑾殿領賜謝恩後三甲會騎馬遊街,現在應該出來了。」何寄答道。
「三甲都是何許人?」
「新科狀元乃是大儒盧湛的弟子寧非,你見過的,榜眼是韓家大公子韓康美,至於探花,是府上四姑娘的未婚夫婿,段謙。」何寄有些疑惑,「你問這做什麼?」
回答他的只有秦婠陡然高揚的聲音,喚著車夫名字。
「先不去秦府了,帶我去接我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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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瑞芳園外站的丫鬟正豎著耳根聽屋裡的對話,園門外卻忽然有人進來。
「三老爺!」看到來人,丫鬟很是驚訝。
園外進來的卻是被人用藤椅抬過來的秦少白,他額上包著白繃帶,傷口處透著點紅,面色蒼白虛弱,神情卻焦急難安,不住地催抬椅的人快些。
不用他明言,這園裡的丫鬟們都清楚他為何而來,這必是要來給三太太撐腰了。要說起三老爺與三太太,這園中的丫鬟又同情又羨慕,是個女人都想當三太太,能嫁三老爺這樣痴情疼妻女的男人,但他們又膝下無兒,在家中沒有地位,屢被老太太為難。
如今給他們撐腰的大姑娘鎮遠侯夫人出事進了猝,三老爺又受了傷,老太太自不再顧老太爺當時定下的半年之約,卯足了勁發難,連嗣子都替他們挑好,只逼三太太點頭。
堂上已經爭吵了好一陣子,秦少白走到簾外時,恰聽到自己母親中氣十足的聲音。
「碧妁,你也替我兒想想,你們那女兒如今收押牢中是犯婦身份,我兒又傷重臥床,你還不同意過繼一個兒子,這是安心讓我兒日後連個捧靈摔盆的人都沒有!」
羅碧妁這兩日備受折磨,心力俱瘁,哪還有精神應付老太太,此時不過勉強跪著,忽也覺得老太太這話有些道理,都已經這麼多年,家中屢屢為此吵鬧不休,她已經疲憊不堪,不如遂了他們的願一了百了。
心念一崩,她就不想再堅持,雙眸通紅地正要點頭,卻聽外間傳來秦少白聲音:「母親,我還未死呢。」她飛快轉頭,撲到秦少白身邊,哭道:「你怎麼來了?傷都沒好,不好好躺著,若是讓傷勢惡化可怎麼辦?」
一邊又罵身邊跟的人:「叫你們好好照顧三老爺,你們怎麼將他給驚來了?」身邊跟的人個個都垂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