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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浩初果然是醒了,臉先在她胸口蹭了蹭才抬頭。兩人目光撞上,她瞧見他額上大片淤青,唇囁嚅幾下竟不知要說什麼。他那表情卻似在做夢,動作是慢的,眼神也是僵的,眼皮眨兩眨,目光從她臉上往下滑,最後直愣愣定格在細帶半落的銀紅主腰上,上頭繡的鴛鴦合歡已被他的臉揉皺,幾乎裹不住山丘似的柔軟。
秦婠就見他的眼睛和嘴唇都一點點張大,完成從困惑迷惑到震驚愕然的轉變,身體卻像滾到冰湖裡的鴨子般,凍成冰坨僵作石頭。
「你……我……」
良久,她才聽他艱難萬分地吐出兩個字。
看起來,他的酒是醒了。
也是,任誰一睜眼看到自己壓著個黃花閨女,兩手還被紅綢綁在床頭兩側的床柱上,就算是自個兒新娶的媳婦,冷不丁的也要發懵,他傻是正常,但一看再看還裝傻就不地道了。
她那手還不是他給親自綁上的?
這時候要裝君子是不是晚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男主——三章內應該可見分曉,就不要再問了哈。嘻嘻。
關於更新——有存稿的情況下,早上十點更新,存稿要是用完了就晚上見,^_^
關於評論——每章評論隨機掉落小紅包,謝謝陪伴。
第3章 元帕
沈浩初跌跌撞撞爬下她的身體,那兵荒馬亂的逃命樣看得秦婠又氣又笑。額頭還酸沉地疼,她嗚嗚兩聲,在他拔腿要逃離罩間時趕緊開口:「爺,我的手……」
開什麼玩笑?他要是走了誰給她解開手上的束縛?等明兒早上丫鬟婆子進來瞧見,她這臉面就不保了。
沈浩初回頭,見她側來的臉頰霞光遍染,烏髮輕覆玉/體橫陳香/艷非常,竟如滿床海棠花碎,在紅燭火彩間催心生情,逼得他心跳不斷加速,連呼吸的頻率都難以控制。
「快解開我的手!」秦婠見他發愣,只得催促道。
聽到她略顯清冷的聲音,他才走回床邊,目光卻不敢再往她身上瞄。他俯向她,伸手解她腕間紅綢,奈何紅綢在兩人糾纏之時被他打了死結,要解開並不容易。他解了一會沒能解開,顫抖的指尖卻蹭過她手腕皮膚,她忍不住掙了掙自己的手,忽然聽到他的聲音。
「別動。」
那聲音低沉壓抑,像肅殺秋風,不復先前瘋狂。若非秦婠還能嗅到他身上傳來的濃烈酒味,她幾乎要以為身邊換了個人。
「手腕勒腫了,你別再掙扎。」他一邊解釋,一邊問她,「可有剪子?」
「第二層罩子小櫥的屜里應該有剪子。」秦婠道。若她的記憶沒出錯,剪子應該放在那裡頭。
眼前紅影一晃,沈浩初飛快走下踏步到外頭套的罩間去尋剪子,秦婠盯著他的背影出神,心裡疑竇叢生。前一刻還藉酒撒瘋的男人,除了剛睜眼時的驚愕,他冷靜得太快,莫非被她撞暈後清醒了?那是否意味著她這一世的洞房夜不會重蹈覆轍?
這廂她正胡思亂想,那邊沈浩初已經將剪子拿來。咔嚓兩聲,紅綢被剪斷,秦婠的手恢復自由,忙扭著腕舉到眼前察看。左右手腕上果然各有道紅腫的勒痕,她一轉腕子就刺疼。
「侯爺,夫人,可要喚人?」約是沈浩初剛才鬧出的響動大了些,守在外頭值夜的丫鬟小心翼翼地隔門問道。
「不要!」兩人異口同聲斥回去,聽到同時響起的聲音二人對望一眼,很快又各自將目光挪開。
外頭沒了動靜,沈浩初幾步走下踏腳,出了拔步床的罩間,在屋裡左右張望一番走到妝奩面前。秦婠妝奩上的妝鏡是西洋舶來貨的水晶鏡,鏡面剔透晶瑩,比銅鏡更加清晰,沈浩初站在鏡前就再挪不動步伐,捧起鏡子呆呆照著。秦婠扭著手腕從床上坐起,狐疑地看著沈浩初。
沈浩初站在龍鳳燭前,橘色光芒柔和了他年輕的眉目,尚不是秦婠記憶最後滿面戾氣的模樣。簪纓紗網已去,烏油的髮髻結在頭上,露出的全臉是年輕男子該有的精神與整齊,這人生得太好,面如冠玉、眉清目朗,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美男,今日又一身大紅喜服,更將人襯得舉世無雙。
初嫁之時,秦婠對他也曾動過心,也尋思著與他好生過日子,怎奈他鐵石心腸頑固不化,縱是百般柔情也難消他心頭執妄,竟與她成為整個兆京城最出名的怨偶。
往事歷歷,想來皆是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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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搖曳,照著妝奩前的男人。沈浩初端著鏡子看自己的臉有盞茶時間了,就那麼一動不動站著。秦婠也不知道他在看什麼,這人雖然生了張極好的臉,但並不是個太注重自己外貌的男人,更遑論會照鏡子照到失神。她有些奇怪,到底也沒多想,如今她自己對眼前狀況尚且摸不著腦袋,哪還顧得上沈浩初的異常。
秦婠趿了鞋慢慢下床踱步出去,指尖緩緩從四周家什上一一撫過——腳步是實沉的,手上的痛是真的,眼前所見,掌上所觸,皆為真實。她是真活了?在獄中絕望時所妄想之事變成真的?
匪夷所思,卻又真實得不像夢境。
可為何卻回到大婚夜?如果能早一點,即便拼得頭破血流躲進庵室孤獨終老,她也要力挽狂瀾,免去嫁入沈家的結局。五年間的記憶鋪天蓋地湧來,她暴躁不已卻無能為力,走到拔步床外,她又看到呆滯的沈浩初,少不得還要將暴躁情緒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