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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態的發展出人意料,而這些對秦婠、沈浩初和何寄這樣重生的人而言,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江南王霍廣的謀逆之計,早在五年前就已經部署,可謂草蛇灰線,伏脈千里,只是沈家在其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卻無人能猜透,又或者二者並無關係,是他們想得複雜了,也未可知。
在這平靜裡邊,沈府難得還有兩件喜事,總算讓這段時日的沉喪減輕三分。
「昨日我去看過嫂子,她身子已好轉不少,已開始操持他們自己院中的事。杜家的人已經上門提親,老太太是滿意這樁婚事的,本要我打點三妹妹的嫁妝,不過二嬸那邊不同意,所以折了個衷,讓我從公中支五千兩現銀送過去,讓嫂子幫著打點三妹妹的嫁妝。」秦婠一邊喝甜棗茶,一邊與小陶氏聊起沈芳齡的親事。
「這事我聽說了,老太太心疼三丫頭,私下裡又添了這個數的壓箱錢,昨天也讓雁歌送過去了。」小陶氏刺繡的動作一停,偷偷比了三根手指頭。
三千兩加公中五千兩,便是八千兩,再算上宋氏另外置辦的嫁妝,沈芳齡這筆嫁妝價值不菲,再加上要嫁的也是名門望族的杜家,沈芳齡那氣焰恐怕又要起來,有這門親事撐著,老太太也不能拿宋氏怎樣,如今雖還關著人,但到了大婚之期,少不得還是要放出來。
秦婠想想就頭疼,不過到沈芳齡成親至少還要近半年,那時沈浩初應已回來,只要想到這點,她的心情就會舒坦許多。
「母親放心吧,四妹妹成親的嫁妝,不會比三妹妹薄的,就算老太太不添,也還有我。」秦婠別的沒有,銀子挺多。
「我不是那個意思。」這話倒把小陶氏說得不好意思,「其實我這幾年也攢了些體己,再算上我自己當年的嫁妝,芳華的嫁妝就算比不得芳齡,也不會差,我只希望她能嫁得好。」
「一定會的。」秦婠按按她的手,笑得眉眼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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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陶氏和秦婠說了會體己話就走了,秦婠正收拾衣裳,忽然聽到窗外噼哩啪啦作響,丫鬟們驚叫聲四起——早上還晴光四綻的天,過午竟然突然陰雲大作,到這會便下起傾盆大雨來。
她蹙了蹙眉,就聽青紋在旁邊小聲嘀咕:「好好的天怎麼說變就變,早晨侯爺可沒帶雨具出去。」
話音才落,青紋就拍了拍自己的嘴,小心翼翼看了眼秦婠,怕秦婠多心。秦婠只有些出神,沈浩初早上出門確實沒帶雨具,他去大理寺當值都是騎馬,回來怕是要淋雨。
「青紋,讓奉哥將雨具給侯爺送去……」秦婠說了兩句,又改口,「不要了,還是叫奉哥給我備輛馬車,我自己走一趟吧。你幫我將蓑衣油傘找出來,再把侯爺的披風包了。」
天一下雨就寒涼,陰得浸骨。
下午沒什麼事,她也想出門走走。遣人去向老太太稟報了一聲,老太太並沒阻攔,只叮囑雨天小心。車馬套好,雨越發大了,秦婠帶上秋璃舉著傘到了二門外,踏上馬車時正好瞧見何寄。
何寄的傷勢已好了大半,今晨已向他們辭別。
「你要去哪裡?」雨聲很大,何寄穿著蓑衣牽著馬大聲道。
「我去大理寺。」秦婠蹲在馬車帘子前,挑著帘子回她,雨很大,被風撲到臉上冰涼涼。
「我也正好要去,順路送送你們。」何寄拉著馬韁道,斗笠下的臉已被打濕。
秦婠笑了:「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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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突如其來的雨像孩子的玩笑,等秦婠的馬車在大理寺官衙前停好,外頭天又已見晴。陰雲散開,照著地上汪的水潭能照出清晰人影。秦婠從車裡下來,伸手接了樹上落下的幾顆水珠,有些無奈。
看來這趟白跑了。
「既然來了,就進去走走吧。」何寄已經把馬交給衙役,一邊脫斗笠蓑衣,一邊過來。
梳好的髮髻散下幾縷碎發,濕濕粘在頰上,他抹了把臉上的水,笑道。
「也好,好久沒來了,搞不好還能見著我爹。」秦婠甩掉手上的水,笑著吩咐秋璃把東西帶上,雖說雨停,但天卻冷了。
這大理寺她不是頭回來,從前也跟著她爹來過兩三次,方方正正的格局,前頭是審案的大堂,後面是各位大人辦公的官署,再往後還有大理寺的牢獄,那地方她也呆過,陰森可怕得很。
衙役得了信便去回稟沈浩初,很快就回來,只道沈浩初正與卓北安議事,還要一會時間,讓秦婠先在衙里花廳坐坐。秦婠哪是坐得住的人,況這官衙她也不陌生,便去後園逛逛。
說是後園,其實也只是空庭,種了幾棵柿子樹而已,卓北安的酒就埋在這幾棵樹下。現在是春天,柱子才抽綠,還沒果子,無甚可看,她轉了兩步,聽到耳邊傳來聲音。
「接住。」
她轉身伸手,接下兩顆黃澄澄的大桔子。
卻是何寄去官署應了個卯出來,沒見著秦婠,便找到這裡來,還給帶了兩顆桔子。
「多謝。」她接了桔子剝開,第一顆給他,第二顆才往自己嘴裡送。
那桔子甜得很,一咬就汁水四溢,桔香沁人,秦婠一瓣接一瓣地往嘴裡塞,眉開眼笑。何寄看她吃得高興,就只將剝好的桔子放在掌中輕握著。
「先前聽你說,你和侯爺之間,似乎不大和睦,如今我瞧著卻是不錯。」有些話他早想試探,卻一直沒尋到合適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