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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什麼?和我說說。」沈浩初拉起被子把衣裳單薄的人裹住。
秦婠的頭在他胸口蹭了蹭,似乎是搖頭,道:「你帶我去清州好不好?」她不想留在京城,不想留在沈家。
沈浩初約是猜到她的恐懼,和被抱住她,柔聲道:「此去清州,山長水遠,我又輕車簡從,你吃不消的,乖乖在家等我回來,什麼都別做。」
秦婠卻知這些都只是藉口,他不帶她去,是因為此行危險。
「我也就說說,誰稀罕跟你去了。」她把頭埋得更低。
心裡那些沉沉的事,她忽然都不想再提,他已經夠累了,每日除了公務還要為家事奔勞,她不想臨行在即,他還要分心牽掛家中之事,畢竟清州之行,怕是比家裡這攤爛事還要危險。
「小婠兒,你放心吧,雖然我不在,但是我……替你求了個幫手,若有事你也可以請他幫忙。」沈浩初一下一下地撫著她的長髮。
「幫手?」秦婠好奇地抬頭。
「你肯定相信的人。」他道。
「誰呀?」
「你的北安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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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鼓三響,卓府書房仍舊燭火明亮,只是書案上的兩盞茶都已冰冷。書僮在房外催過卓北安三次安歇,都被他打發了。客人已經離開,可那盞茶水卻沒撤下。
卓北安是個不信鬼神的人,如果今晚那番話換一個人來說,在他這裡只怕會是無稽之談,但今晚的客人是沈浩初。從相逢的時候起,卓北安就覺得那個年輕人特別,他的行事作風、說話談吐、為人處事還有那些關於政事、國事乃至律法改革等等,全都能說到卓北安心坎里。
還有那些不為人知的抱負與久病的苦悶……很難想像,那會是一個生於富貴不知憂患的紈絝能想到的。
沈浩初就像另一個他,並且比他更有遠見,像有預知能力一樣。
卓北安雖然病體孱弱,但他並不是個容易服輸的人,可很多次,他和沈浩初的碰撞里,他都落了下風。這是在外人看來根本不可能的事,僅管沈浩初也掩飾得很好,但他還是敏銳地察覺了,沈浩初在讓著他,甚至於在教導他。
很可笑,一個才剛二十初出茅廬的年輕能夠用得上「教導」這詞,但這件事就是如此發生了,匪夷所思。
可更叫人震愕的卻是沈浩初今晚說的話。
沈浩初說了「我是五年後的你,你是五年前的我」這樣的話。
叫他如何能信?
可又不能不信。因為沈浩初說了太多關於他的隱諱之事,那些從未為人察覺的心事。
「大人,可要添茶水?」夜又深了許多,門外的書僮低聲地暗示他時間。
「不必,你下去歇了吧。」卓北安聲音低沉,帶著久咳後的沙啞。
書僮應聲而去,他目光又落在沈浩初的那碗茶上。
沈浩初此行的目的是什麼來著?對,他請自己看顧秦婠,盯著沈家。
沈浩初說——他愛上秦婠了。
不,是卓北安愛上秦婠。
卓北安腦海里只能浮現一個模糊的人,他對秦婠印象不深,只記得她很甜,很愛笑……
可他們沒有交集。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訴他,另一個自己愛上她,並且結為夫妻。
這……是不是很可笑?
可他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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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婠在意外過後,並無太多喜悅,她不喜歡沈浩初這看似妥帖的安排。他把她和沈府都交託出去,肅清沈府,請了卓北安,叮囑她別輕舉妄動——似乎很周全,但更像是一種……不太吉利的預言。
她只希望沈浩初能回來,卻不希望自己成被保護的那個人,但沈浩初這人雖然溫柔,在某些事上卻有他的堅持,不是她能左右的了的。
天不知幾時亮的,她聽到雞鳴響起時就已經醒來,和前幾天那樣,她是枕在他的手臂上睡著的。和他接近、親密,並沒她相像得那樣排斥,甚至還帶著某種隱秘欲/望,她希望可以更靠近些,不過他太君子,好幾次她都察覺到他身體的衝動,可他還是忍了。
為了那個十八歲生辰的約定。
那大概是他們之間最讓人期待的日子。
沈浩初有清晨練槍的習慣,天微明時就悄悄起身。秦婠也沒多躺,隔了一會就喚人進來。她今日還有諸多事宜要處理,其中有一件就是邱清露的事。
可秦婠才剛用過早飯,小陶氏卻到蘅園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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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陶氏拉著秦婠去頤園看段謙。
自被接到沈府時起,段謙就暫住在這頤園裡。頤園是外院比較偏僻的園子,園外綠竹百叢,屋內陳設也簡潔,但勝在清幽,最適合讀書,這是沈芳華的安排。
「從前是我糊塗了,光想著錢家家世好,風評不錯,只怕錯過了這親事就沒有更好的姻緣,差一點鑄成大錯,還因此怨上你們,只當你們心裡藏奸。」
曲徑通幽,小陶氏與秦婠並肩緩步,輕聲說著話。
「當局者迷罷了。母親太過關心四妹妹,情急則亂,再加上有人故意遮掩隱瞞,母親久居後宅不出,哪裡能知道外頭的事。」秦婠笑著安慰她。
小陶氏面現愧疚,也知道秦婠是個能拿主意的人,便又同她商量:「好孩子,多虧了你,不然芳華就叫我害了。你也不必安慰我,是我糊塗。如今這錢家的親事雖然退了,但事情多少已經傳開,那起不知情的人在外頭也不知如何編排芳華,她這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