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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水之局,原是秦雅所設。她才是那個想以名節博得親事的人,只是可惜這計謀被秦舒提早知曉。
秦舒此人,遠非外人所見那般善良無爭,她乃秦婠生平所識之人中心計最為深沉的人。她從沒喜歡過沈浩初,秦沈兩府聯姻也不是她想要的。就如秦婠祖父母所想得那樣,沈浩初家世雖好,可惜本人卻並非良才,前途有限,她看不上這門親事,自有更高去處。
只是她雖不願嫁去沈家,卻還是牢牢攥著沈浩初的心,有意無意透出一星半點柔情好叫那傻子為她赴湯蹈火在所不息,外人竟也看不出端倪,只說沈浩初心痴,這是她的本事與手段,她也斷不容有人將手探到她身邊來,所以得知秦雅之計時,她不止不願成全,反生一計。
秦家所有姑娘的衣裳多是公中定例,一色的料子一色的款式,那條石榴紅的留仙裙,她們三人皆有。那天的賞櫻宴,秦雅穿的就是這條裙子。為了破秦雅之局,秦舒施計弄髒秦婠的裙子,又誆她換上與秦雅一色的衣裙,再帶去池畔小憩。待時辰將至,沈浩初與眾賓一起踏入園中賞景時,秦雅卻被秦舒的人絆住,不及過來,伏在池畔的人辯不清模樣,便只認衣裳,將秦婠看成作秦雅,一把推入池中,再高喊是秦舒落水,沈浩初果然中計……
等到看清落水之人,一切皆晚。
再往後,秦雅又因為嫉妒她嫁入侯府而放出謠言,污她人品。
她與沈浩初之事,在京中沸沸揚揚傳開,人品名聲雙失,成了京中毒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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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後,秦婠知道此事始末,也曾尋到秦舒質問。那時的秦舒卻已是堂堂康王妃,再無從前溫柔,高高在上,面對她的逼問振振有辭——能嫁進鎮遠侯府是她秦婠幾世修來的福份,她該心存感念,知恩圖報才對。
秦舒將自己視如秦婠恩人。
那時秦婠方知自己是秦舒秦雅爭鬥的犧牲品,是秦舒手中棋子。
她既破了秦雅之局,讓秦雅徹底死心,又要所有人知道是秦婠搶走這樁婚事,而她不計前嫌仍舊視其如親,將人心玩弄於股掌之間。秦婠確也因此事而對她心存愧疚,事事彌補於她,便是她與康王這樁婚事,秦婠也以鎮遠侯夫人的身份在其中出力甚多,替她促成,還有她母親手裡那幾處莊子鋪面,最後都到了她手中。
後宅諸多勾心鬥角之事,秦婠並非不知,只是她素來不涉爭鬥,不蹚渾水,只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好生過日子,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被拖進水中,成為他人墊腳之石,而朝她下手之人,竟還是她心心念念的摯交姐妹。
從她自西北回到秦府後,就只有秦舒一人親厚待她,她自以心待之,投桃報李,可不想心不藏奸竟成了她受人利用的最大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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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從簾縫裡鑽入,落在裙上,將裙擺上細緻的繡花照得經緯分明。她探過身去,細細摩挲過那朵鮮艷的花,想著剛才在秦舒秦雅面前說的那番話。
秦雅不笨,聽到留仙裙之事自會心存疑慮。她不必親自將話挑明,由著秦雅去查,由著她們去斗,餘事自當緩緩圖之。
有備而來,她不急……
唇角不自覺勾起,露出個笑,立時就被低沉聲音打斷。
「別這麼笑。」沈浩初不知幾時睜開眼,狹長的眸里猶帶幾分醉意,似半夢半醒地開了口。
秦婠不解。
「你笑得不像你了。」沈浩初便又解釋。
那一笑,太過工於心計,涼薄悲傷,沒來由讓他心臟驟然絞緊,就像從前心疾發作般。
「哦?我原來是怎樣笑的?」秦婠略歪了身,半倚在迎枕上,勾眼望他。
她也想清清白白做人,也不願手執無鋒刀刃,可即便不為自己,她也該為父母打算。
沈浩初嘆口氣,卻道:「秦婠,你可有心事?若是有,不妨對我明言,我或可幫你。」
秦婠又笑了,半憫半嘲。雖然他也可憐,被秦舒利用至死,但上一世種種冤孽,他便是推波助瀾者之一,又如何幫她?
「多謝侯爺好意,秦婠心領。」
只這一句,他聽得明白,她不信他。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花了這麼多的字,把過去基本交代完了,今生的故事,正式開始。
你們的猜測……要劇透麼?
第11章 驚魂
見到父母,秦婠心裡踏實下來,日子有了奔頭,多日的渾噩感去了泰半。這番重回,即便只是莊周夢蝶,身於夢中她也要討個自在快活。
暴雨從夜裡開始下,到第二日轉作小雨,烏雲蔽天,沈老太太有痹症,一遇雨天就發作,鬧了半宿,晨起時方睡下,故免了一干人今日的晨昏定省。秦婠起個大早,便躲在蘅園裡指揮丫鬟將帶來的物件與近日收到的禮品逐一清點後造冊入庫。
她爹雖只是大理寺的小官吏,俸祿不多,但她外祖家世代皇商,給她母親的陪嫁豐厚,是以她這一房田莊鋪面一樣不少,加上羅氏擅長營生,這幾年下來累積頗豐,一大半都給她這獨女做了陪嫁,所以她的東西將蘅園的庫房堆得滿滿當當尚且不夠放,還另開了兩間耳房存放,方堪堪收下。
這活忙到傍晚雨歇才停,奉嫂與秋璃將庫房鑰匙與冊子呈上,秦婠坐在廊下一頁一頁地翻冊子,數自己的財寶,幾個丫鬟站在邊上眼巴巴瞅著,她卻隻字不提要將庫房鑰匙與帳冊交到誰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