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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裡那封信上寫得清楚,宋氏今年在兆京投了幾樁生意,這瑞來堂就是其中之一。瑞來堂是江南一帶的大藥材行,前兩年才進京開了醫館,參與太醫院的御藥招標。半年前瑞來堂出現過一次周轉不靈,是宋氏的弟弟宋瑞拿出五萬銀兩投入瑞來堂,這才解了瑞來堂的燃眉之急,宋瑞也因這五萬銀兩而成為瑞來堂的小東家。
據查這五萬兩銀中有近兩萬兩是屬於宋氏。宋家原是官宦之家,不過到宋氏這一輩,家中已無成材子孫,空有百年世家的清譽,內里過得艱難。宋瑞是個心活的,知道自己仕途無望就暗中搗騰起自己的算盤,到處討營生,結識了京城大半商賈。宋氏自己沒什麼賺錢門路,大多都跟著這個弟弟,這兩萬兩銀子便是她和進宋瑞的銀子中,以他的名義投進去的。
如此一來,瑞來堂也算是宋氏的產業,她要照顧自家生意,使點壓力讓邱清露改為採買瑞來堂的藥材也正常,邱清露是她媳婦,礙於這層關係難以拒絕,所以暗中改了府里的藥材供應商也說得過去。
不過兩萬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而這只是宋氏所投生意其中之一。據秦婠所知,二房依靠鎮遠侯府祖產過日子,並沒別的營生,宋氏家裡也沒給她多少陪嫁,現銀就更少了,她在沈家多少四周斂財,攢下的也不過是小錢,這兩萬兩銀子怕是宋氏所有的家當,這其中恐怕還有不少是從公中挪用的。
真要把帳細查下去,這窟窿只怕越查越大,難怪邱清露選在這時候撂手,她夾在老太太和自己婆婆中間,要顧忌的東西遠比秦婠要多得多。
「秦婠,知道下次向瑞來堂採買的時間嗎?」沈浩初的斗篷已被她的蔥蔥玉手解開,脖子一陣鬆快,便扭著脖頸問道。
「咱們家又不做藥材生意,哪有固定的採買時間?不過是哪種藥材和補品用完了開個單子叫他們送來。」秦婠繞到他身上,將厚實沉重的斗篷從他背上脫下,想了想又道,「啊,不過年下迎來送往人情往來特別多,估計補品的消耗比平時要快,大概開春就要再採買一趟。你問這個做什麼?」
「咱們上回查春子根時,雖然查了府里的庫單,但並沒查過藥材。」沈浩初抬起手臂活動了一下關節。
秦婠正拍斗篷上沾的灰,聞言動作頓止,立刻會意。
這些藥材送進府後一部分進入庫房,一部分分發各房,如果其中有夾帶私物,庫單上面是看不出來的,只能從藥材上查起。沈浩初想從藥材送進府時查起,這樣一來便可避免中間被人動手腳的可能性,若有夾帶立刻就能知道。
可是……他為什麼會懷疑瑞來堂?
他又不像她,已經知道宋氏與瑞來堂的關係。
這人,定是又查到了什麼東西在瞞著她!
「知道了,如果瑞來堂再有送藥材過來,我親自帶人查驗。」秦婠心中數念轉過,面上卻不顯,只將斗篷掛到桁架上,又問他,「你今日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也不知何故,卓北安特別欣賞沈浩初,雖然沒到沈浩初正式進大理寺的時間,但他已被頻頻召入大理寺處理公事,已和正式當值無差。
「今日隨卓大人拜會刑部康大人,拜會完就直接回來了。」沈浩初坐到羅漢榻上,一眼看穿她的悶悶不樂,「怎麼?不樂意我早回來?」
「我哪兒敢,這可是鎮遠侯府。」秦婠瞥他一眼,走到旁邊給他沏茶。
「鎮遠侯的名頭,挺好用的吧?」沈浩初笑道。
「我又沒用過,哪裡知道?」秦婠放好茶葉,提起溫在爐上的銅爐就往碗裡沖水。
她是個不講究的人,沈浩初受用她的服侍,少不得也要粗俗粗俗。
「前幾天是誰用我的名字把仲父誆到椒汀軒的?」沈浩初拿手支著頭,倚在案上看她。
小丫頭生得真好,動靜皆宜,笑的時候嘴角的梨渦像兩糖窟窿,生氣的時候眼睛像星河——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她?什麼時候被她吸引?他心裡也沒答案,似乎從變成沈浩初開始,與她一步一扶地在沈家過日子,他就慢慢動情,有了心魔,苦苦克制。
直到何寄說放棄,心魔釋放。
那一世不曾動過的情,都放到這一生。
他這冷清的性情,合該要她這熱乎人來制住。
「不是你說要幫我的,我借借你的名字怎麼了?」秦婠理直氣壯地回道,將手裡的茶擱到他面前,旋即轉身。
「別走!」沈浩初一把拉住她,「明天我不用去大理寺,你把事情安置下,下午我帶你出去玩。」
「出去?玩!」秦婠抓住兩個關鍵字。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出去散散心吧。」沈浩初捏著她的小爪子,指腹從她手背掌關節的小肉渦里摩娑過。
這些時日她初掌中饋,又值年節,二房虎視眈眈,她真是半分鬆懈時間都沒有,而他又忙於大理寺的事,兩人雖同在一個屋檐下住著,但說話相處的時間還是很少。
他都沒機會好好陪她。
「你不騙我?」秦婠眼睛亮盈盈地看著他。
「我幾時騙過你?」他唇角輕揚,淺笑道。
秦婠頓時笑出兩排貝齒,覺得沈浩初真真越看越順眼。
他怎麼就這麼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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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公作美,天清氣朗,竟是久違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