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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個。」沈芳華拈起銅扣。
「我記得,這銅扣與簪子是父親與母親心愛之物,我小時候經常見母親戴著,不過父親去世之後,我就再沒見過了。」沈芳善記事之時,沈從溪尚在人世,她曾見過父母恩愛,依稀有些印象,「四姐姐怎麼知道得如此清楚?」她有些好奇地看沈芳華。
沈芳華摩挲過銅扣上的紋路:「這是我母親畫的圖樣,找師傅悄悄打的首飾,我如何不知?」
小陶氏一生不得丈夫所愛,為人又綿軟怯懦,只於這首飾一途,有些浪漫天賦,所繪之圖,多是成雙成對之物,這些,秦婠是見過的。
看著幾雙眼眸帶著好奇望來,沈芳華也不打算隱瞞:「母親庶出,又是填房,沒有多少嫁妝跟來沈家,她為人又不好爭搶,有了我之後生恐我日後嫁妝太少要遭婆家嫌棄,所以偷偷地畫圖樣拿到外頭找師傅打造了賣銀錢,然後攢起來。那日同嫂嫂說的話,我沒說全,嫂嫂見諒。」
她有些不好意思,那天秦婠問起時,因顧忌臉面,她不曾言明,如今她卻覺得這些事無甚重要,最重要的,大概便是母親待她的心。
「你看這裡,有個小小的『華』字,那是母親閨名。當年母親所出的首飾在京中可算是獨此一件,受許多人追捧,人家都管她叫華先生,不過沒人知道是我母親罷了。」沈芳華指著簪尾刻的細細『華』字道,「只是不知道三叔怎麼買到這對簪扣的,當初華先生的首飾可極難買到,想來三叔對三嬸用情至深。」
那些年,林淨秀是幸福的吧。
正因為這幸福來得難得,所以猝然失去後,才那般痛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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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秦婠與沈浩初說起這事。
沈浩初知道她仍執著於究根問底,那是她的心病,沈浩允的手臂上並沒蝶痕,所以他們不能完全確定他是當初殺沈浩初的兇手。而如今,這蝶印的範圍竟又擴大到全京城,這讓她怎麼查?
「小婠兒,別想了。從現有的證據來看,沈浩允應該是最接近當初兇手的人,只有他可以扮作女人,也有殺人焚宅的動機。你所在乎的烙痕,也許是在往後的日子才烙在他手臂上,沒有發生過的事,你如何查找?」沈浩初一邊從瓷盒裡挖出坨瑩綠的藥膏抹到她背上,一邊柔聲道。
小丫頭側躺在他腿上,長發撩到胸前,露出光潔的背,上面的箭傷結痂已快脫落,他正在上祛疤的藥。
「你說的我懂,可我還是害怕。」秦婠嘟囔著,怕他再次遇害。
「傻丫頭。有功夫想這些,不如想點別的。」沈浩初俯頭低語。
即便是重生,很多事情也難揣測,兩世軌跡早已悖離,誰也參不透明日之事,何苦執著。
「別的什麼?」她臉頰紅紅的。
「你的十八歲生辰,想怎麼過?」雖說早過了時間,但他想再給她好好過一次,而且他們說好的,十八歲的生辰,他要聽到她的答案。
她的傷也已經好全了吧。
秦婠倏爾把絲被拉到頭上,蓋住自己通紅的臉,聲音悶悶傳來:「都聽我的嗎?」
「嗯,都聽你的。」他沉聲笑了。
「那好,你別管了,我安排。」秦婠道,心中已有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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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轉眼過去,七月暑氣更盛。
陸覺已然招供與喬宜松勾結之事,他受了喬宜松的賄賂,把柄讓人抓在手中,不得不妥協,從馬遲遲之案開始就已偏幫喬宜松,到了黃氏之死,他變本加厲,那些殺人的手段,是他教唆沈浩允的。
喬宜松已被皇帝另行關押,審問江南王之事,期間受過兩次滅口刺殺,幸被救回。慶喜莊的秘密曝露,羽林軍將莊子包圍,剿清了江南王的人,剩下的,便是一點點清算。
但這些,和秦婠已然無關。
朝廷的事自有皇帝和大臣操心,和她無關,而她想管的,也只是自己這一畝三分地。
諸事各告一段落,沈浩初有兩天休沐時間。
秦婠從前一天就開始神神秘秘地準備,也不讓沈浩初知道她在做什麼,只說是要過生辰。沈浩初隨她擺弄,只預備到了那日讓她痛痛快快玩一天,誰知到這日,秦望下帖邀他飲酒,他本欲推辭,卻被秦婠推出門去。
「你要是不去,我哥哥生氣了,可是要把我接回府的。」她軟綿綿的威脅沒什麼震懾力。
沈浩初心裡越發好奇她在擺弄什麼,面上卻不顯,淡淡應了便出府去赴大舅子的邀約,心裡卻跟貓爪在撓似的,酒也喝得心不在焉。秦望見人心思不在這裡,這酒飲得不痛快,一壇酒沒喝完,他就趕人回府。沈浩初含笑告辭回家,去尋秦婠。
正午陽光熾熱,蟬鳴一陣壓過一陣,園裡一個人也沒有,比往常要安靜。沈浩初蹙了蹙眉,走到後院時才看到蟬枝悄摸摸地躲在樹下的陰影里,一看到她就往裡跑。
「侯爺回來了。」蟬枝的聲音遠遠傳來,像在報信。
很快,他聽到青紋的聲音——「侯爺回來了。」
一聲一聲地往裡傳。
搞什麼?見他跟見了鬼似的!
沈浩初加快了腳步往裡走,到自己院門前時,他看到幾個丫鬟都聚在門前,那幾個丫鬟見了他轟一聲全跑光,連禮都沒行。他莫名其妙地進院,又聽秦婠慌慌張張的聲音:「他真回來了?怎麼這麼快?哥哥真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