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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他才十九歲,風華正茂的年紀,卻活得連條狗都不如。

    她記得她沒能回答從山這個請求,因為侯爺怒氣匆匆地進來,指著從山的鼻子罵,說他不可能再出去,讓他死了這條心,這輩子只能呆在這暗無天日的塔里,再也不能出去,說已經叫人打了條粗沉的鐵鏈過來,要拴住他的腳,鎖住他僅存的一點自由和尊嚴。

    她勸不住侯爺,只看到從山默默縮進角落,捧著那塊饃饃呆呆地看,什麼都不爭。

    「後來,佛骨塔就上鎖了。那根鐵鏈鑄了一個月才鑄好,送到棲源庵要給他銬上時,他卻突然發起狂來,把身邊的人都打傷,然後跑出庵門,遇到了那個姑娘……」

    這一回,便沒那麼溫情。

    受了刺激的沈從山,不再是乖巧的孩子,他更像個野獸,憤怒而暴躁的野獸。

    「他把那個姑娘帶走了,等到被人發現時,什麼都晚了,晚了……」

    ————

    「後來呢?」秦婠今晚說得最多的一個詞,就是「後來」。

    「後來……後來林家人親自到應天府銷案,說是誤會,已經給那姑娘訂了門新的親事,其中發生了何事,我也不清,只知按上頭的意思寫卷宗。那刺頭兒也不來了,沒多久,就傳來他犯事的消息,被抓到應天府時整個人像從血里撈出來一樣,只有那眼睛,看得人賊冷。再往後,沒兩天就判了他一個流放,押去西疆了。」  

    李品說著說著,眼皮有些打架,看著像撐不住的模樣。

    「那他們的家人呢?」秦婠忙又問道。

    「不清楚,聽說那姑娘嫁了戶好人家,給了林家一筆銀兩,林家人拿到銀兩後就搬走了,再沒出現過。至於喬家,喬義犯事被抓時,喬父為了阻攔官差辦事被打了一通,當晚就走了,剩個寡母和幼妹,沒多久也相繼病故,算是絕了戶吧。」

    李品已然將眼睛閉上,話到最後聲音已弱。秦婠見狀也不好再問,轉頭看向卓北安,卓北安起身,把蒲葵扇遞給小廝,道了句:「出去說吧。」

    二人便一前一後出了房間。

    屋外很黑,只有兩盞燈籠發出些微光芒。

    秦婠心裡很亂,她已能將喬宜松與沈家之間這根線串上,然而……孰是孰非誰能說得明白?黑白善惡永遠都是渾濁的水,沒有界限。

    「秦婠。」卓北安突然叫她的名字,用和當初沈浩初一模一樣的嚴肅語氣開口,「弱、哀、貧,這世間眾苦,都不能成為一個人手持屠刀為惡的理由,律法無情,方能治世。」

    秦婠如遇當頭棒喝,心中那混亂被他的聲音一點點安撫。

    「你和他……」她苦笑,「果真是同一人。」  

    卓北安淡道:「不一樣,我只是你的北安叔叔。」

    秦婠長吐口氣,振作一夜未眠的精神:「北安叔叔,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麼?」

    「召人,抓陸覺。」

    ————

    大理寺內的過往已經結束,可沈老太太的回憶卻仍在繼續。

    到底時間已久,很多細枝末葉她已想不起來,恐怕再過不久,她都要忘光了。

    「事發之後,慶喜莊的人炸了鍋,而我在佛骨塔里重新見到逃回後被鐵鏈鎖住的從山。」

    他瑟瑟發抖地縮在角落,一邊哭一邊問她。

    娘,我是不是做錯事了?

    她揚起手,想給他一耳光——那豈是做錯了事?那是毀了人家一輩子。

    可她到底下不去手。

    「後來,那姑娘的未婚夫鬧上了官府,說要查清兇手報仇雪恨。侯爺不能讓這件事被人發現,也不能讓從山曝光,當初可是冒著欺君犯上之罪瞞下的孩子,怎麼也不能因此而害了全家性命,所他出面打通了官府,將此事壓下,可那姑娘的未婚夫婿不甘心,偏要追究到底,甚至已經查出了些蛛絲馬跡。沒辦法,侯爺只能下了狠手,治他一個罪,叫他流放西疆,他家人也因此事橫死病死,一個不剩。」  

    「那姑娘呢?」沈浩初問道。

    「侯爺行事心狠手辣,本不想留著這個後患,是從山……」老太太眼眶通紅,想起沈從山跪在自己膝前磕頭的模樣。

    他也不知從哪兒聽說自己做的事害了人家姑娘一輩子,於發瘋似的鬧,直到將她鬧來,他跪在她面前,說:「母親我知錯了,我以後再不往外去,求母親救救她,她真的很好……很好……」

    他不擅言辭,經常重複同樣的字眼,以證明他心裡重要的人事物。

    他磕頭,磕得額頭血肉模糊,斑駁了地上的磚。

    這輩子,從山只求過她兩件事,一件是求她放他出去看看,另一件,就是救那個姑娘。

    「他真的很喜歡淨秀,可他也真的害了她……她是從山這輩子唯一喜歡過,記掛過,並且對不起的人,我問自己,能不救嗎?不能啊。為了從山,我也要把林淨秀救下來。」

    老太太聲廝力竭地說出一個名字。

    林淨秀,那是三房林氏的閨名。

    可誰知,那救,卻是另一場災難,整整二十四年的囚禁。

    作者有話要說:我天,一章居然寫不完……  

    六一兒童節快樂!!!!!!!!!!!!!!!!!!!!!!!!!!!

    第155章 從溪

    一場大火雖被及時救下,然而應天府的衙役們仍舊有些人心惶惶。這場火來得莫名其妙,滅得也莫名其妙,只留下狼藉一片的文書庫。眼下文書庫內眾人正忙著收拾凌亂的文書,燈火已亮了一夜,陸覺竟親自坐在文書庫外監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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