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
「放心吧,我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不過,你主子到底是誰?竟然想算計……」沈興欲言又止,眸中幾分意味不明的光。
裡面那人擲出物,沈興忙伸手接下,放在掌中掂了掂,露出滿意的笑,竟是包分量不輕的銀子。
「拿好你的銀子,辦好這事,少不了你的好處。不該過問的,就不要問了。」才剛還嫵媚的語氣轉眼就涼透。
沈興掂著銀兩不作答,石隙後閃出個窈窕人影,抬手整理起腦後的發。衣袖滑落,露出兩截藕似的小臂。秦婠記起沈浩初交代的事,仔細望去,那人的手臂白皙光滑,肘上並沒傷痕。那人整理完髮髻並沒再說話,推開沈興朝著秦婠來時相反方向的曲徑走去,沈興被推了一把也不惱,站在原地四下張望片刻,與那人背向而行,從秦婠藏匿處走過,轉眼消失。
由始至終,他們都沒瞧見那女人模樣。不過根據那人衣裳的淺亮顏色與身形,秦婠可以斷定她確是內宅之人,年歲在二十左右,要麼是待嫁的丫鬟,要麼是新嫁的媳婦,只是不知是哪房哪院的人。
————
兩人遠去,四周安靜,沈浩初將秦婠拉了出來。他長年習武,手掌生繭,粗礪地磨過她的手腕,秦婠有些惱,甩開他的手,低頭整理髮皺的裙裳。疊石山的陰影里,她長發半散,烏油油垂過臉頰,把整張臉襯得愈發雪白。
沈浩初手中還攥著她綰髮的簪子,簪頭的赤金蝶蝶翼微顫,像他忽然顫抖的心緒。身量才到他下巴的小姑娘長大了,腰纖體嬌,明晃晃的風情讓他意識到,他不能再把她當孩子看待。
「呸——」秋璃把嘴裡塞的藤蘿吐乾淨,站在自家夫人身後敢怒不敢言地盯著沈浩初。
秦婠理完衣裳又將發攏起,見他愣著,便自他手中搶回簪子,讓秋璃替自己綰上。沈浩初回神,面上浮起薄紅,為自己一時的意亂感到愧疚。
這不是他的妻子,他也不是沈浩初。她只是他故人的女兒,一個他很想要保護,也很想彌補的人。
沒有別的。
「你為什麼來這裡?」沈浩初聽到自己的聲音沉了幾分。
「來這兒散步消食,還能幹嘛?總不至於我也青天白日跟著別人,還躲在暗中窺探吧。」秦婠嘴皮子利索,狐疑地目光粘在他發紅的臉頰上。
喲!她還從沒見過喜歡尋歡作樂的沈浩初臉紅的小模樣兒。
「我不知道他來這裡是做這些事。」沈浩初也不明白自己為何要解釋,「最近一直是沈興給我送飯,我有些懷疑,今日又見他鬼鬼祟祟的,就跟過來看看。」
結果目睹了一場活春/宮。
「可惜剛才沒能瞧見那女人模樣。你為何不追上去把她拿下審問?放走了人我們又到哪裡抓去?」秦婠一疊聲地問他。
「現在抓還太早,一則你我不知沈興與那女子做了何事;二則也不明背後之主到底是何人;三則我還沒有證據證明是沈興投毒。貿然行事只會打草驚蛇,即便抓了他們審問,他們完全可以矢口否認又或者編造謊言,而我們無從分辨。」沈浩初非常耐心地向她解釋,「放長線釣大魚,既然知道他們有所牽聯,往後必還會再聯繫。」
除了與秦婠說的這些理由外,沈浩初還有諸多顧忌無法明言。
投毒之事與五年後的案子有沒關聯,他當時沒有查出,而五年後的案子他雖記憶全在,可那是五年之後的事,也就意味著很多的事情如今只是才現端倪,又或者根本還未發生,他無法憑藉未來的記憶查案,因為他要查的那些東西,現在可能還不存在。
這給沈府這樁案子帶來諸多困難,不過他很清楚他要做的事——並非查清兇手,而是扼制這件兇案的發生,保住沈浩初的命,保住秦婠的命。
「可你剛才沒聽他們說,似乎還有什麼詭計要施?」秦婠認真地把他的話聽進去。憑心而論,雖然她並不信賴沈浩初,但當他頭頭是道地分析案子時,便自然而然散發出讓人信任的氣息,謎一般叫人心服。
「有詭計才好,我們保持警惕,方能從中摸出蛛絲馬跡。」沈浩初道,眼前一片鱗光晃過眼。
秋璃遠遠跟著,秦婠與他並肩而行,身邊並無他人,不知不覺間兩人走到疊石山外的蓮池畔,碧波微漾,滿池蓮葉隨風而動,像少女轉開的裙擺。
「隨你便,反正詭計也是針對你的。」秦婠聳肩,坐到池畔石頭上探手去掰蓮蓬。
「你不打算幫我嗎?」沈浩初坐到她身邊,手臂一伸,就將她夠不著的那蓮蓬給拉到她面前。
「不是已經幫了?」她用力扭下蓮蓬。
「新的詭計和那個女人的身份,你不好奇?後宅的事,你比較方便。」沈浩初鬆手,荷莖彈回,拋起些微水花,迷人眼眸。
「哦。」秦婠敷衍地點頭。
「不是讓你打聽,你只要稍加留心就是。」沈浩初想了想,動之以情似乎對她不管用,那就曉之以利,「你幫了我,我也幫你。我可以帶你回娘家看你爹娘,還可以求老太太放你出府散心,嗯……還能帶你去大理寺看看……」
秦婠握著蓮蓬轉身,看了他良久,才道:「這是交易?」
「對。」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成交。」
————
秦婠對沈浩初說的話上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