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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沈浩初是在等她,秦婠是不信的,上輩子大婚夜才過他就扔下她獨自去了豐桂堂,兩人處了五年他也沒正經等過她一次,這輩子怎麼可能轉性。
「爺。」心裡想著,她面上卻不顯,幾步上前跟到他身邊。
沈浩初言簡意賅地邀請她:「一起走。」
「……」秦婠滿腹想法被打了臉。
秋璃吐了吐舌,無聲笑了,秦婠瞪瞪她,溫道:「嗯。」
院門外的林蔭路左右兩分,沈浩初見她裙下露出的腳尖指著左邊,身子也朝左邊微側,心裡瞭然,這才斷然往左邊邁出步伐。
沈府後宅院落諸多,又依園而建,被山水圍抱,宅中的路四通八達,從沈浩初與秦婠所住的蘅園到豐桂堂要走一盞茶時間,秦婠步伐不緊不慢,屢次想走到沈浩初身後,不願與他並行,奈何她慢一步,他就慢兩步,她快一步,他也快……非要和她並肩。
兩人出來除了秋璃沒帶別人,她是新婦,原指著沈浩初引路,如此下來倒像是她在給他帶路般,也不知這人在搞什麼。
暗中較勁兩番,秦婠沒能擺脫他,倒將自己折騰得微喘,抵至豐桂堂前時她情不自禁地瞅了他一眼,表情雖是淺淡,可眼波流轉間薄怒淺嗔暗生,她掩飾不住。沈浩初被她盯這一眼,臉有些燙,覺得自己欺負了她,但是沒辦法——
誰叫他不認識路。
「侯爺、夫人。」豐桂堂外守著的僕婦看到來人忙迎上前來行禮。
沈浩初略頜首便與秦婠往裡行去,裡面的丫鬟聽到聲音,早就隔著正廳的垂簾往裡稟報,垂簾很快被人掀起,出來個年約十六、七歲的綠衣丫鬟,水蔥似的人,還不待他們走近便笑吟吟迎上前道:「奴婢雁歌,見過侯爺、夫人。侯爺、夫人快請進屋。」
說話間,雁歌只拿笑眼不住地打量二人,一邊打起帘子請人進屋。
秦婠深吸口氣定定神,客氣道:「多謝。」
「夫人客氣了,奴婢的份內事。」
雁歌引二人進屋後便快步繞過八扇的繡屏,朝坐在正堂羅漢榻上的人稟道:「老太太,您的孫兒、孫兒媳來給您敬茶了。」
廳內已坐了不少人,她與沈浩初雖然沒有錯過時間,但也不算來得非常早,只是不出錯漏罷了。繡屏後影影綽綽的人隨著她的步伐一點點清晰,秦婠的心仍是提起。上輩子在沈家五年,這些人中有的富貴、有的死去、有的遠嫁、有的病重……緣法各自不同,她從未料到還能活著見到她們。熟悉的面孔乍然闖入眸,她腳步微滯,看著堂間團花簇錦的場面,忽然間失神,五年光陰,不論怨仇,竟似大夢一場,最後她又回到起點。
「唉喲,老太太快瞧,好一對天造地設的璧人。」一個拔尖的聲音響起。
秦婠不必看到那人的臉,也知道說話的是誰——沈浩初的堂嫂,沈家二房的長媳邱清露。
隨著邱清露這聲誇獎,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秦婠與沈浩初身上,沒了上輩子難堪的遲到,再加上先一步回來的許嬤嬤已將蘅園裡他們的情況大概描述一遍,他二人又並肩而入,往那兒排排一站,扎眼的漂亮,果如邱清露說的,天造地設的璧人。
沈浩初自不必說,京里出名的俊俏公子,模樣是極好的,秦婠在京中貴女圈裡卻是排不上號的姑娘,並不出眾,眾人只當她必配不上沈浩初,怎料今日見著才發現心裡猜測均非所見之實。
時下京中以瘦為美,她卻不是風吹就倒的孱弱楊柳樣,團臉大眼,下巴有條細微的美人溝,笑起來露一小排貝齒加兩個梨渦,甜得像水潤的梨,雖無十分美貌,卻極討喜,又兼她今日盛妝,身上穿著緙絲百子襖,寶藍的綢底水亮的光澤,上頭繡的童子憨態可掬,恰合她玉雪粉團似的模樣,看著就叫人歡喜,挨在沈浩初旁邊,身量只過他肩頭一點,那模樣竟不被他壓過分毫,反添沈浩初的英挺,就像對年輕的小冤家。
可不就是一雙璧人。
還來不及把廳里坐的人看過一圈,恍惚間兩人已走到堂間,丫鬟將錦墊取來,又有人捧來兩盞茶,看這意思是讓兩人給羅漢榻上坐的人敬茶。秦婠低眉斂目接過茶,偷眼看沈浩初。
她是新婦,人認不清,必要跟著沈浩初喚人敬茶。
可沈浩初捧著茶卻呆呆站著,她不看他倒好,一看他就見他也望著她,澄澈的目光帶著幾分困惑。秦婠不解——
他看她作啥?
這人被她撞傻腦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冬至,大家快樂!!!
第5章 秦家
豐桂堂里滿室錦繡,所有人都簇擁圍坐在正中羅漢榻上烏銀夾發的老太太身邊。老太太梳著光亮的髻,鬢角整齊,額前是細細的珍珠眉勒,髻間碧玉雙插、鳳銜珠垂,身上是深緋的緙絲褙子,暗金的萬壽菊紋,胸口是枚祖母綠的翡翠壓襟,端是富貴喜慶。
不消說,這便是沈府後宅的老祖宗——沈老太爺的嫡妻,老侯爺夫人邱氏。
秦婠和沈浩初雙眼對瞪了一會,誰都沒有先跪下去,倒是老太太已朝前傾身,略有激動地等著喝這杯新婦茶,並無不悅。旁邊不知是誰竊笑幾聲,沈浩初才收回目光,一掀衣袍跪在錦墊之上。
「孫兒拜見祖母,請祖母用茶。」清亮的男音帶著穿透力,將滿屋鶯聲燕語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