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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必沈浩初叮囑她也自會留心,畢竟事涉上輩子她的大冤,她怎會白白放過?不過那傻子既然願意給她好處,她哪有理由拒絕?
自然坦然收下!就讓他欠著她吧。
不過可惜,連著幾天下來,沈府連絲風吹草動都沒有,別說詭計,就是先前鬧脾氣的沈芳齡也安靜下來。府里來找她套近乎的人不少,秦婠並沒一直在蘅園呆著,除了老太太與小陶氏那裡,二房與三房也都一一拜訪過去,均未能發現異常。
要查的事沒有著落,倒是老太太那邊交代的事她已經回了話。徐太妃的壽宴,她想帶大房的沈芳華與二房的沈芳齡前去,理由很公平——這兩個嫡女已到議親之齡,自然該帶出去見見場面。余的,就等老太太發話,她也不急。
到了八月下旬,詭計她沒等到,倒是先等到了一個人。
「夫人,西角門外頭有人想求見您,沒有名帖,門房不讓進,如今正在門口跪著哭呢,趕也趕不走。二門的李媽媽來討您示下。」青紋得了消息小跑進屋稟道。
秦婠正在看邱清露送來的給徐太妃備下的壽禮禮單,聞言抬了頭:「是什麼人?可問清楚了?」
「是個女人,看打扮……不像什么正經人家,問她來歷她也不說,只說了名字。」青紋遲疑了一下才道,「叫馬遲遲。」
「名字這麼奇怪?」秋璃站在旁邊咕噥,「我怎麼沒印象夫人見過叫這個名字的人。」
秦婠卻已將禮單按在桌上,沉默了一會才道:「長安古道馬遲遲,高柳亂蟬嘶。夕陽鳥外,秋風原上,目斷四天垂。歸雲一去無蹤跡,何處是前期?狎興生疏,酒徒蕭索,不似少年時。馬遲遲……是月來館的頭牌。」
「啊?」秋璃愣住。
「月來館……那不是……煙花之地?」青紋也驚呆,良久才道,「這,夫人若不想見,我讓人把她攆走?」
「不必。」秦婠起身,「把她帶到偏廳。」
馬遲遲,秦婠怎麼能忘記這個名字?自己與沈浩初之間第一次撕破臉面的爭吵,就是因為這個馬遲遲——她奉子而來,求入沈家之門。
可是不對呀?按記憶,她應該是在沈浩初成親三個月後才出現,為何早了這麼多?
作者有話要說:愉快的打臉副本一開啟。
長安古道馬遲遲,高柳亂蟬嘶。夕陽鳥外,秋風原上,目斷四天垂。歸雲一去無蹤跡,何處是前期?狎興生疏,酒徒蕭索,不似少年時。
——出自北宋柳永《少年游》。
第19章 背鍋
秦婠不是個愛讀詩詞的人,會記得那首《少年游》,正是因為馬遲遲。
兆京里達官顯貴、文人騷客多,但凡有些名氣的青樓楚館都會請教習教館裡的姑娘,琴棋書畫樣樣不落,比大家閨秀學得還多,就連取個花名也要附庸風雅,為討恩客歡心。馬遲遲本姓馬,遲遲是花名,就照著那首《少年游》給起的。
月來館是京城裡數得上名號的青樓,這馬遲遲就是館裡頭牌姑娘,花名在外。
上輩子馬遲遲是在她嫁入沈家後的第三個月,才挺著微凸的肚子找上門來,和今日一樣,跪在門口要見她。
秦婠還記得,那天是沈浩初生辰,在此之前他們冷戰許久,好不容易有破冰的跡象,她知道他少年心性常思走馬天涯,仗劍江湖,所以特地挑了塊好玉,編成劍穗打算送他作壽禮,好讓兩人之間別總是劍拔弩張。誰知,劍穗還沒送出去,她就先等來了這個奉子而至的馬遲遲。
那天,沈府被秦婠鬧了個天翻地覆。
不管哪個女人,都很難接受自己才嫁入夫家三個月,門口就跪著個煙花女子,口口聲聲稱自己懷了她丈夫的孩子,而那個孩子還是在他們大婚前一個月種下的。
即便她在他心裡有再多的不好,他也不該用這樣的方式對待她,更何況她並沒過錯。
那時她年輕氣盛,學不來委屈求全,也想不到顧全大局,心裡大概對沈浩初還存有那麼一星半點的幻想,畢竟是要執手共度餘生的男人,她不甘心,所以撕破臉鬧起來。
沈浩初想要馬遲遲進門,想要這個孩子,她偏偏不讓,甚至負氣回了娘家,讓沈秦兩家鬧得大不愉快,她母親也就在那時候開始憂心加重。後來又不知是誰將此事流傳到坊間,結果鬧得全京城人都知道沈府這件醜事——
正室才嫁三個月,嫡子未懷,就有娼妓攜子上門。
京城中議論紛紛,都道沈家門風敗壞至此,鎮遠侯府還有什麼臉面自詡百年世家,而沈浩初的名聲更是一落千丈,甚至有言官向皇帝進言,指責鎮遠侯德行有虧。
最後還是老太太出面,將馬遲遲趕出侯府,直言即便這孩子生下,鎮遠侯府也絕不承認,這才平息風波。
後來,秦婠聽說馬遲遲的孩子落了,人也不知所蹤,沈浩初找了許久,都沒能找到。這層罪,又由她擔下。到此,她與沈浩初之間,再無半點迴旋的餘地。
京中人又論及她容不得人,連子嗣都不肯留,真真心腸惡毒。
毒婦之名,再難洗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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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一聲,聽完馬遲遲來意的秋璃氣得將青瓷茶碗重重擱到桌面,碗蓋被震得歪斜,茶水灑了滿桌。
秦婠自回憶中醒來,坐在錦榻上把玩著掌中一隻脂玉兔子,面無表情道:「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