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我去追追看。」沈浩初拍拍她的肩,「你們快進書房,別再外出,等我回來,莫慌莫怕。」語畢他又向沈逍喝道:「你快帶夫人去書房,好生守著。」
一句「莫慌莫怕」,聲音不大,卻如定心丸般,將怦怦直撞的胸膛撫順。秦婠點點頭,他給了她一個眼神,人便拔步往黑影逃去的方向追去,不過兩眼便沒入濃墨似的夜色中。
————
瓊海閣的隔扇門被秋璃仔細掩緊,屋裡燭火叫風吹得晃了幾晃,很快又定下,地上落的家什與人的影子也跟著平靜。沈逍在外頭說了句「小人就守在門外,夫人有事就喚小人。」,之後便再無聲音,寂靜得讓人心慌。
瓊海閣作為沈浩初的書房,秦婠從前只來過兩次,沈浩初不喜歡她進來,所以每回她都只在明間站站就走,似這般被允許獨自踏進,倒是頭一回。書房略有些亂,靠牆的桌上放著落蓋的飯菜,秦婠伸手一碰,飯菜皆已冰涼,沈浩初沒有碰過。她再往裡踱了兩步,看到書案邊上散放著幾冊不及收起的書,不過書案正中卻空了一塊桌面,旁邊是文房四寶,硯上墨汁猶在,筆擱上的狼毫還醮著墨,她用指尖蹭蹭,發現筆尖墨汁未乾。
她沉吟著抬頭,恰見秋璃俯身去拾地上的碎片,忙出聲喝止:「別撿。」
秋璃縮回手,訥訥看她,她掃了眼狼藉的地面,已將當時房中情形猜出大半。
桌案上空了的那塊地方,恰是一張紙的大小,筆墨未乾,想必沈浩初當時在書案後正提筆疾書,中途欲要飲水,卻發現外面有人窺探,故失手打翻瓷盅。可桌並沒他所寫之物,可見他在匆忙之下還不忘收起所寫之物,應該是在寫重要的東西。
僅管只有三天時間,秦婠也已察覺這個沈浩初與前世大不相同,也不知其中有何貓膩。
「秋璃,別碰這些東西。」她放緩神情,又朝奉嫂道,「奉嫂,麻煩你看看這屋裡食物可有問題,尤其是這盅打翻的參湯。」
「是。」奉嫂領命,不問緣由,走到桌邊先從飯菜開始查驗。
秦婠又踱到門前細細看去,忽瞧見隔扇蒙的絹布上一處指頭大小的孔洞,位置比她身高略高些,她踮起腳將眼睛湊上,向外窺去。
屋外一片漆黑,只有霜月下魅影似的夜。
————
夜晚的風頗大,颳得路兩側草木簌簌作響。沈浩初追了段路,出了身汗,被風一撲,寒浸浸粘在身上。四周靜謐,他已追至盡頭,前面是半堵牆,看情況那賊人已經逃匿不見,他斟酌片刻,正欲轉身回瓊海閣,忽聞身邊草叢動了動,一道人影沖天而起,眨眼間就竄進了牆南。
沈浩初眉頭大蹙,追到牆根下,發現一條被雜草湮沒的小路。
思及剛才屋中情況,來人似乎無意傷他,再加上這麼長一段時間這人不止沒跑,還埋伏在這裡等他,他猜測此人約是要引他前往某處。思及此處,他便跟著追進去。
荒草掩蓋的路後方,竟有幾間簡陋的矮房,房前雜草叢生,很是荒蕪,料來應該久未有人居住。沈浩初往前走了兩步,還未靠近房前,便聽到壓得粗扁的聲音。
「別過來。」
聲音從上方傳來,他心一驚,止步抬頭,屋檐上不知何時竟坐了個人。這人背著月光,面容身形都看不清,只隱約見到手裡一柄長劍泛著霜冷的光。
「閣下何人?為何趁夜擅闖我鎮遠侯府?又引本侯來此?」沈浩初面色不驚,冷喝道。
眼前這人身手不凡,也不知與原來的沈浩初相比誰更強些,但依他現在情況,要抓住此人絕無可能,但自保應該不成問題。
「你的鎮遠侯府?」那人低聲嘲笑,復又收笑,「我是來警告你的,小心你的日常飲食,府里有人要對付你。」
「對付本侯?為何?你又如何知道?」沈浩初問道。
「少廢話,你只要聽到記住就可以。除了日常飲食,你還要留意一個肘上有蝴蝶傷疤的男人,如果發現了別管是誰,先給小爺我抓起來。」那人繼續說著。
沈浩初從那咬牙切齒般的聲音里聽出一絲恨意。
「你叫本侯留心這些,卻不告知緣由,本侯如何信你?」
「信不信隨便你,你只記得這個人可能在將來要了你的命便好。」那人說著將劍凌空一削,劍花如電光閃過。
沈浩初被晃得垂了眼,只道:「閣下到底何人?」
許久,未再有聲音傳來,他睜眼望去,屋檐上的人影已失。
————
瓊海閣里,秋璃舉著燭台站在奉嫂身邊,雖然不解此舉為何,但觀自家主子斂眉的模樣,便也不敢出聲打斷她們。奉嫂驗完桌上飯食才走到書案旁,蹲在地上,將散落滿地的食材逐一撿起辨認及嗅聞。
許久之後,她方起身。
「如何?」秦婠忙問道。
「回稟夫人,桌上的飯食無礙,皆是正常食材,只這盅人參雞湯……」奉嫂說著又將手裡拈的一塊雞肉放在鼻前嗅了嗅。
「雞湯有問題?」秦婠上前兩步,低頭看地上的殘物,湯水已滲入地面,只留濕漬,餘下的就是一段指頭粗的高麗參,幾顆枸杞與幾片姜,以及燉爛的雞肉,沒有其他東西。
奉嫂遲疑道:「奴婢也不敢確定,湯中食材亦無問題,只是這湯水中似乎另有一股藥味,被參香所掩,不好辨認,但可以肯定不是眼前所見的這幾味食材所散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