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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到你我不安。你快說,到底怎麼回事?」他抓住她抬起給他拭汗的手,急道。
年輕英俊的臉龐不是慣常沉斂的神情,眉目間裹著焦色,看得秦婠心頭暖意四涌。
「侯爺……」她慢慢挨近他,聲音細得像蚊蟲,「今日侯府,雙喜。」
沈浩初聽得莫名:「我問你的病,你扯什麼喜?攏共就芳華一樁喜事,哪來雙喜?雙喜……?」
說著說著,他忽然茅塞頓開,愕然地看秦婠。
秦婠快將臉埋到他胸口裡,倒是秋璃看出她面薄,便行了個福禮,笑道:「恭喜侯爺,賀喜侯爺,今日不止四姑娘大喜,侯爺與夫人也大喜,馬上……咱們府上就要添小公子了。」
沈浩初震驚非常,手掌慢慢覆上她的小腹——她自己都還像個孩子,怎麼就要當娘了?
而他……他要當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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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婠有孕的消息,在侯府掀起一陣不小波瀾。畢竟是鎮遠侯的嫡長子,也是沈家在長久的安靜之後遲來的驚喜,秦婠這一胎理所當然是俘獲無數關注,各種補品雪花似的送來,秦家那邊更是送了兩大車禮,羅氏親自到沈家,陪秦婠住了兩天才走。
羅氏帶來一個消息,因為大房此前秦舒與江南王的婚事,秦厚禮怕惹來皇帝猜忌牽連兒孫,是以婚事雖然已退,但他還是讓三房分家。如今家裡正為這事鬧得不可開交,不過皇帝賜了秦望一處新宅邸,他們打算遷入,連宅子都不用再找,倒是天大的好事。
二房那邊是邱清露帶著兩個孩子並沈浩武一同過來看她。兩房已分,矛盾少了許多,邱清露不用再夾在中間左右難為,再加上沈浩文遲來的醒悟,她的日子舒坦許多,眉間添了精神,不過到底還是傷過心經歷大劫,往日的精明幹練不再,倒平和穩重許多。
也不知是不是懷孕的關係,秦婠越發喜歡沈嘉敏和沈澤念兩個孩子,邱清露見狀,便叮囑了許多孕期注意事項,又說了許多兩個孩子幼時笑話,逗得秦婠直笑。
而在這種種關注中,最為欣喜的,當屬沈老太太。
聽到下人的回稟,沈老太太從病榻上坐起,連道了三聲「好」後,復又倒下。
這一倒,就再沒起來過。
大喜之後,大悲隨之而來。
看著鎮遠侯府起起落落數十年的沈家老太君邱氏,在秦婠有孕的第四個月,辭世仙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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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京下過第一場雪,滿城素裹。
秦婠手捧暖爐,穿著大毛斗篷,站在豐桂堂後未開的臘梅樹下。臘梅已打了花苞,再過幾天就要盛放。這是老太太最愛的花,聽說那是老侯爺與她親手植下的,往年到了這時節,老太太總要安排賞梅宴,可今年……怕是該寂寞了。
「花還沒開,你在這裡站著做什麼?」身後有人踩雪而來,將溫熱的手貼在她冰冷的臉頰上。
秦婠轉身,看著一身素衣的沈浩初。他瘦了些許,因為她懷著身子,老太太的喪事都由他親自操持,費了他許多精力。短短一年時光,經歷幾場生死,他身上的少年氣漸漸褪去,取而代之是更為穩重的氣勢,像山巒般聳立在她身後。
「在想沈家這恩恩怨怨,算是徹底了結了吧?」秦婠倚進他懷中。
老太太是那段晦澀過往的最後一個參與者,她的離開,意味著過去的種種,都隨生死遠去。她大半生都過得驚心動魄,從年輕走到衰老,未有鬆懈之時。
「結束了。以後,只有我與你的好日子。」他輕撫她半綰的發,另一手鑽入斗篷,撫上她剛剛顯懷的肚子。
四個月,剛出早孕,她寡淡的胃口漸漸恢復,食慾好轉,人也精神許多,但他仍覺心疼。老太太去世,他需丁憂在家,不過皇帝急於用人,奪情起復,只給了他三個月的孝期。這三個月他剛好能全心全意陪陪她。
「這宅子好大啊,人卻越來越少,空蕩蕩的。」秦婠忽然有些明白為何老太太總喜歡兒孫滿堂,不願分府——宅子太大了,再多的人都填不滿寂寞。
話說著,她卻笑起。懷了孕,人也變得矯情起來。
「嫌人少?」沈浩初輕撫她微凸的小腹,咬她耳朵,「那我們努力些,很快人就多了。」
「去。」秦婠推他。
懷孕多累的事啊,她才不想再要。
沈浩初笑著將人拉到胸前,牢牢環住。
「沈浩初,我想跟你學斷案。你答應過我的,要教我。」秦婠踮起腳,親他光潔的下巴。
他被她的唇摩挲得心猿意馬,貼著她的腰臀克制著情動,道:「怎麼?要做小寺正?」
「好不好嗎?我不想呆在後宅。」秦婠撒嬌。
「懷著身子與我說這些?你不想過好好的太平日子?」他的手緩慢地上移。
有了孩子,她那處似乎……豐腴許多。
秦婠按住他的手:「想陪你一起完成你的理想,上一世未完的抱負。」
他不安分的手停下,遲滯片刻,用力地抱住她。
「沈浩初,你會名揚天下的,到時你可會在意,名留青史的,是沈浩初這個名字,而非卓北安?」她忽然問他。
「不在乎。」他答得很快,「我只在乎自己到底能為天下做些什麼,是沈浩初還是卓北安,都不重要。更何況,我還有你。」
虛名不過浮雲,上蒼予他最好的恩賜,不是史書上寥寥數筆的讚譽,也不是天下人的敬仰,而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