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頁
樓下大門被人撞倒,冷風颳進來,帷幔的火被風一吹又飄向二樓,瞬間點著秦婠雅間掛的竹簾。秦婠還在後面站著,火舌舔著她的背心而來。
「蹲下!」
冷不防耳邊響起一聲冷喝。
秦婠也不知道那聲音對著誰在說,只覺心弦微顫,本能的反應快過她的腦袋,她瞬間抱頭蹲下。身後似有利刃切過的聲音,原來被火烤得灼燙的背心突然失去可怕的燒灼感,她抱著頭朝後望去,只看到寬大的衣袖揮舞得像鴿子翅膀。有人執劍削掉那道掛起的竹簾,又騰空躍起,長腿一掃,將著火的竹簾踢向欄外。
外面便是挑空的狀元樓大堂,剛才還站滿人的會詩台上,此時已空無一人,所有人都擠到門前。會詩台前挖有魚池,養著一池錦鯉,喻義鯉魚喻龍門,那著火的竹簾正好落進池中。
秦婠危險暫除,站起時恰見到對面的沈浩初站上美人靠。
救她的人背對著她,瞧見這幕發出聲低沉的笑,也跟著站到美人靠上。
「不錯的法子。」他似乎呢喃了一聲,手裡長劍已削向著火的幔帳。
————
沈浩初揪緊了心看對面的情況,有一瞬間腦中是全然空白。隔得這麼遠,他幫不了她,只能眼睜睜看著火苗竄向她。他無計可施,什麼辦法都想不出來,人人誇讚的急才、聰明、多謀,通通都成為沒用的擺設。
他救不了她。
在看到那人出手救下秦婠那一刻,他才松下一口氣。
可秦婠的危險,亦或說這樓中所人的危險都沒解除,各處懸掛的幔帳就像煙花的棉芯,火舌稍一舔舐就開始蔓延。電光火石之間,沈浩初折了根椅腿,一腳跨上美人靠,將那椅腿當成長劍,削下了帷幔一端。這些帷幔有兩端是系在東西雅間的橫隔上,他削下一端 ,另一端就要靠對面的男人。
那人果然會意,與他目光一個交匯,手中長劍便想也不想地出手。
東西兩邊同時施力,足夠把所有燒著的帷幔扯下來。
————
「啊!」錢博華被一腳踹到樓梯橫欄上,捂著胸驚駭地看著從四周鑽出的護衛,還有鐵青著臉的男人,而他帶來的人已經被打得非死即傷,他知道自己惹到不該惹的人。四周的驚叫聲不斷響起,刺破耳膜,不斷有人往樓梯口逃來,他驚懼不已地看看對面衝來要抓自己的人,一咬牙翻身從樓梯上跳下逃命。
不管怎樣,闖下這大禍他要先回家求祖父救自己。
「別追了,隨他去,先救人。」少年天子霍澤雙眸蓄怒,暗忍著開口。
「皇上,您還是先出去吧。」董公公在他身邊急勸。
「現在出去,豈非更危險,放心吧,火已經控制住了。」霍澤目光望向大堂中央,「那人是誰?」
沈浩初他識得,但和沈浩初一起救火的人,他卻不認得。
年輕,身手了得,反應機敏,應是可用之才。
董公公剛要回答,卻忽見懸在狀元樓正中最大的三盞燈隨著幔帳的扯落而斷下,沈浩初和那人只能救到一盞,最後這盞卻是懸在近門的地方,底下是擁擠慌亂的人。
他情不自禁叫出。
「侯爺,這燈交給我。」旁邊的曹星河嬌喝一聲,火紅的身影已縱飛而出。
「和安公主……」董公公訝然叫起。
霍澤卻面露一絲異色,嘆道:「和安……也是人才,可惜……」
可惜卻是曹啟蘇的女兒,可惜要嫁往回紇,如果只是個普通女人,他也許能夠放心,但這個曹星河,若是去了回紇,只怕日後會釀成大患。收回西北政權,滅了曹家,打退回紇,才能讓他放下西北這個心腹大患。
————
狀元樓外本就擁擠的街巷因為突發的情況跟著亂起來,人群不明何事,受到驚嚇,人潮慌亂無序,相互推搡,裡面的人想往外走,外面的人又堵進來,水泄不通。
燕王霍寧今日與五城兵馬司合作,負責狀元街的巡防,已在闕樓上坐鎮了一整天,眼見天色晚去,再過兩個時辰,這元霄燈會的人潮就該散光,他正約兩個屬下在差事結束後去喝一杯,不想在這節骨眼上出了亂子。
幸而闕樓離狀元樓很近,他騎著馬很快就趕到。
「全街戒嚴,疏導人潮往就近的出口外撤,快!若遇傷者送往最近醫館。」霍寧坐馬背上下令。
大批軍隊出動,開始控制慌亂失措的人群。
「皇叔!抓住他!」忽然間人群里響起霍談聲音。
霍寧循聲看著,果見霍談被夾在門口的人群中,正不住地跳起示意,他往其示意的方向看去,見到個佝僂著背縮頭縮腦的男人正在人群中里尋隙便鑽,眼見要逃出去。
「抓住他。」霍寧一聲令下,左右上前像貓逮蚝子般將那人拎起。
「錢公子?」霍寧倒是認得此人,正有些奇怪,霍談已經衝到他面前。
「皇叔,就是這人引的火,皇……皇上和星河還在裡面。」他湊近霍寧低聲道。
「什麼?!」霍寧臉色驟變,當即翻身下馬,狠狠剜了霍談一眼,命身邊士兵開路,將急涌而出的人流強硬分出條道,他疾步沖入,直將一身胄甲磨出鏗鏘之聲。
才剛邁進大堂,他便聞得嬌斥:「讓開!」一抬頭,天上碩大絹燈砸下,他小退半步,只見絹燈被人撞開,砰地一聲掉進魚池裡,濺起滿天水花,火紅的人影在他眼前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