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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婠已聽得鼻尖發酸,又回憶起昔年種種,忍不住撲到母親身上緊緊抱住。羅氏腳步一滯,只當她委屈難過,便回手撫上她的頭,柔聲道:「放心,有母親在。」
「娘,女兒不委屈,你也莫難過。」秦婠卻開口安慰起羅氏,「如今女兒在侯府日子尚好,侯爺待我也好,並無委屈。若是秦雅之事傳出,少不得又將秦家姑娘與侯爺置於風口浪尖之上,我惡名雖除,卻也逃不開與姐妹爭搶之說,而侯爺也必受此累,秦沈兩家顏面都將受損,為市井取笑,不值得。」
被秦婠如此一說,羅氏這才記起此時沈浩初已是自己女婿,若是那事傳來,外人少不得詬病沈浩初與秦雅之事,世人哪會管是非曲直,不過都撿著風流韻事作談資罷了,最後影響到的必是秦婠與沈浩初的夫妻感情。
「再者論,娘也莫怪父親。夾在祖母與娘之間,父親已盡力斡旋,力保母親與女兒周全,這麼多年,難道母親還看不明白父親的心?祖母的脾氣娘也不是不知,這後宅之中她唯我獨尊,今天你頂撞了她,明日她便換一百種方法來折騰你,有時不是父親不肯出頭,只是咱們逞了一時意氣,可回過頭來背地裡她卻叫母親受一百倍的苦,父親他捨不得。」秦婠說得極緩,慢慢勸住了羅氏。
羅氏眼眶一紅,看了眼秦少白,秦少白嘆口氣上前,沉聲道:「你啊,與我夫妻這些年,竟還不如女兒看得明白。」
語罷他又望向秦婠,這嫁了人到底不同,前後不過數月,她面容未改,人卻已沉穩許多。
「別站在這裡說話,不如先扶母親回屋吧。」一直沉默的沈浩初此時方上前來。
「讓你見笑了。」秦少白朝他嘆道。
羅氏雖已冷靜,卻並未解恨,仍咬著牙道:「難道就這麼算了?」
「不會就這麼算了。」秦婠開口,素來平和的眼眸里難得閃過絲冷戾,「娘,你快告訴我,這事是如何抖出來的?」
「是你二妹妹發現的……」
果然是秦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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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回端安園,羅氏已將早上發生的事說得明白。
當初秦婠落水之事並非無人懷疑,可惜那時已鬧得兵荒馬亂,加上秦婠落水之後引發寒症高熱不退,差點救不回來,以致錯過查捕的最佳時機,後來就一直沒能找到兇手。今日卻是當日推秦婠下水之人吃醉了酒把這事說漏了嘴,這才牽出秦雅。
至於秦舒,這事本就與她無關,自然摘得乾淨,便是那石榴紅裙之事,她索性也不隱瞞,只說是個巧合,誰知竟害了秦婠,再在眾人面前自責一番,便沒有不憐惜她的。這就是她的高明之處,就算知道那石榴紅裙是她給的又如何?不過是個巧合與意外,沒有人能證明那是她蓄意而為。
不過這事在上輩子並沒發生,這輩子有這番改變,恐怕正因秦婠那一句「石榴紅裙」而起。秦雅也不是什麼善茬,一旦查到當日之事是秦舒動了手腳,她怎會善罷甘休?徐太妃壽宴上的劍舞與那個意外,恐怕都出自秦雅之手吧。為了報復秦舒,她能捨命跳下天宵台,倒是叫人意外,不過秦舒也不遑多讓,為了不背那謀害姊妹的罪名,她竟能捨身救秦雅。姐妹兩這番勾心鬥角真叫人咋舌,秦婠自嘆不如。
如此想來,今日這事必定是秦舒為了天宵台之事,回敬給秦雅的。
倒是有趣。
上輩子她嫁進沈家後,秦雅因為嫉妒而在外大肆污衊於秦婠,說起來和秦舒不過一丘之貉,有怎樣的下場秦婠都不同情,但眼下,秦雅還不能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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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想什麼?」沈浩初發現她神遊太虛,不禁拿手從她眼前晃過。
秦婠回神瞪他一眼。兩人已從端安園裡出來,正要去拜會秦老太太。為了怕羅氏太過激動控制不住脾氣,秦婠好說歹說才讓羅氏留在了端安園裡,可是沈浩初為何跟了來?
「你跟來做什麼?」秦婠問他。
「你家長輩只有秦老太太見得著,我儘儘晚輩的孝心。」沈浩初笑道。
秦婠卻有些過意不去,沈浩初來了兩次,兩次都沒見著她祖父,一次是巧合,這兩次就是故意了。祖父看不上沈浩初,所以不願意見他。沈浩初心裡明白,卻未表現在臉上。
「你別介意,祖父身居高位,要務繁重,輕易不見客,便是我們這些兒孫一年也難見上幾面。待你進了大理寺,學著為官處事,跟著卓大人做出一番成就,我祖父自然要另眼相看的。」這番話倒是秦婠真心誠意勸他的。難得沈浩初肯上進,總好過上一世遊手好閒不務正業。
「憑我的能耐,還不需要你祖父的另眼相看。不過你怎麼知道我定會有番成就?」沈浩初自有他的自負之處,而當年秦厚禮在官場上與他政見不合,是個迂腐守舊的人,他本來也沒打算走秦厚禮這條路。
「瞧你這牛皮吹的,能過得了大理寺的考核再說吧。」秦婠撇撇唇,又道,「不過你昨日那番見解倒是有些遠見,我想只要你肯用心上進,出人頭地是遲早的事,到時便能一洗從前的紈絝之名,重現鎮遠侯府的威名,讓我這個鎮遠侯夫人出去了也能風風光光。」
沈浩初聽得唇角翹起。不知何故他特別愛聽秦婠誇他,從前也不是沒遇阿諛奉承之人,可那些諂媚之語說得再高明聽來也讓他厭煩,只有秦婠,一字一句都說進心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