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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寄為了追她,起了身汗,額頭亮晶晶一片,道:「是你喜歡的,我費了不少力氣才得來。」
話音沒落,那籃子就叫秋璃劈手奪走:「何公子,我家夫人幾時喜歡過小考了?她一碰小考就全身起疹發癢,你又不是沒見過?你又來捉弄她嗎?」
何寄蹙眉,他明明記得,上輩子她說過她喜歡這東西。那年夏天,宮裡也賜了這樣一籃子小考下來,他送到老太太那裡,老太太要他分予各房人,偏巧她和沈芳齡等人也在豐桂堂里,她只看了一眼,就說自己是極愛小考的。那時他們鬧得僵,舉凡她喜歡的東西,他都不給,所以那籃小考,最後散給各房人,卻一顆也沒留給她。
「秋璃,不可無禮,這是何寄哥哥的心意,收下吧。」秦婠沒說什麼,又客氣笑了。
這世上覺得她真喜歡吃小考的,大概只有一個人吧。上輩子在沈家,丈夫不疼,小姑無理,那一籃送到豐桂堂的小考,她說了自己喜歡,沈芳齡果然與她搶果,他也任之隨之,沒有給她留一顆。早知道他們不願遂她心意,她那般說也只是反其道行之,為了不叫小考近身引發自己的疹子,但真看到了,還是寒心。往後幾年,宮裡年年都賜小考,她就再沒見過。
防她防到這般田地,連一點歡喜都不願叫她得著,她又能期待什麼?所以早早死心。
「秦婠……」何寄失語。將上輩子之事前後一聯想,他也想到原因,心口像塞入沉甸甸的巨石,壓得人喘不過氣,他想解釋,卻又無從說起,半晌只道,「對不住,改天我再給另給你補一份。」
「生辰年年都過,何必在意這些。」秦婠神色淡淡的,轉了話題,「你近日可有發現?」
她已將那三處田莊是喬宜松設計買下之事告訴予他了。
「我已讓人兩頭盯著,喬宜松近日沒有異常,只在京城幾個鋪面間走動,一次都沒去過那三處田莊。至於慶喜莊那邊,我已帶人查過,他們鑿洞為了種植部分喜陰藥物,並無過分處。」聽她談起正事,何寄也只得暫時按下情緒回道。
「會不會是掩人耳目之舉?」秦婠道。
「眼下還看不出,有待追查。他們防得緊,殿下離京時交給我的人手不夠,需要多些時日。」何寄又問她,「你呢?你那邊可好?沈浩允的下落找到沒有?」
秦婠搖頭,與他走過一段小橋,橋下窄細的河流漂來幾盞蓮燈,隨水而遠。
「找不到。」她探身出橋,水裡倒映出她的輪廓。
何寄想將人拉回,卻見橋對面忽走來個佩刀的衙差,正是他在大理寺時的舊同僚,那人走到他們面前拱手行禮,何寄回禮問道:「康哥在巡邏當值?」那人便搖了頭:「是卓大人派把衙門裡的人派到這裡來尋侯夫人。」
秦婠驚奇:「尋我?」
「還請夫人隨我走一趟大理寺,卓大人有事急尋夫人。」那衙差道。
「可知何事?」能讓卓北安派出大把人到鬧市來尋她,定是要緊之事。
「不知。」那人道。
秦婠略作思忖後朝身後跟的人吩咐幾句,命他們前去尋三個姑娘與邱清露,自己則帶著謝皎、秋璃並兩個護院往大理寺去,何寄也跟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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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透,官衙里的大多少人已經回去,只剩西側廂房的燈還停著,幾人立在房外說著話。衙役將秦婠與何寄等人領到院中後便向其中一人復命:「卓大人,侯夫人已到。」
廊上立刻走下一人,身著孔雀緋袍,神色凝重,正是卓北安。
「卓大人。」秦婠行個禮,問他,「不知何要事請我過來?」
卓北安今日神色與前幾次見面不同,透著肅殺:「有勞夫人跑這一趟,實乃有位重要的人要見夫人。」
「是何人?」秦婠道。
「工部的都水郎中唐楓。」卓北安語畢側身讓出路來,請秦婠入內。
秦婠心頭一驚。唐楓是隨沈浩初離京之人,如今唐楓回來,可沈浩初卻沒回來……她心中不祥之感越發強烈,走的步伐很急,竟越過卓北安便進了屋子。
屋子不大,一眼望見,木架子床的青帳下躺著個男人,年約二十,頭上纏著繃帶,有血色透出,床邊坐著大夫正替其扎針,另有兩個雜役,一個捧水,一人捧盂,候立床尾。受傷那人秦婠沒見過,但她已猜著,應該是唐楓。
唐楓閉著眼,也不知道醒沒醒。秦婠走到堂中就止步,回望卓北安:「北安叔叔,這……」
「唐大人是今日午時被護送回京城的,他身上多處傷,到大理寺時已昏闕,入夜前醒過一回,說要見夫人。」卓北安道。
「那……那其他人呢?」秦婠大急。
卓北安搖頭:「不知。本官派出的人找到他時,他隻身一人被馬馱著往京城方向跑。那匹馬,應該是侯爺親隨沈逍之馬。」
秦婠手顫了顫,發間一朵芍藥滑出鬢角,被她一腳踏爛,她沖至大夫身邊,急道:「大夫,唐大
人他……」
大夫還沒回話,床上的唐楓就慢慢睜開眼。
「可是……侯夫人……」
「是啊,鎮遠侯夫人來看你了,唐大人有什麼話就對夫人說吧。」大夫小聲一語,退到旁邊。
秦婠忙湊上前,一股血腥味夾著藥味齊撲鼻間,唐楓臉色慘白,氣若遊絲,看到她卻露了絲笑:「夫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