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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尋常的一天, 紫竹林中的雷音在明貞的誦經之下變成陣陣梵音。一池佛蓮,因多年未有人採摘, 早就擠滿了池塘。
荷葉田田, 其上偶爾沾染了幾滴清晨的露珠,此刻也顯出幾分別樣的生動情趣來。好幾尾開了靈智的鯉魚也從沉睡中醒來, 只輕輕搖晃著尾巴,微微湊到池塘邊,愜意的懸浮在湖面之上。
但這一如往常尋常的一天, 但在今天出現了一點點小小的變化。
明貞心念一動, 而後輕輕放下了手中的佛經。
自從他的師父轉世之後,他獨自一人在紫竹佛林之中,已經足足有一百多年未離開過了。不曾離開, 旁的人也不過見了兩三次。他喜靜, 之前已然吩咐下去,若是無事,聖佛宗的人也不必來紫竹佛林之中打擾他。
雖喜靜,但聖佛宗的人既然驚動了紫竹佛林外的陣法, 怕是真的有事尋他了。
明貞只得微微起身,掐出幾個手訣,將陣法打開。
幾息之後, 一位老者出現在明貞面前。
「師叔。」老者微微闔首行禮。
明貞雖入聖佛宗晚, 但被渡心老祖收為弟子, 輩分卻委實不小。這老者名為慧明, 他的師父在年輕時, 曾受過渡心老祖指點過,收了做記名弟子。因而,明貞跟慧師父一個輩分,倒是成了他的師叔。
「不必見外,你今日見我,何事?」
慧明年紀雖大,但雙目有神,很是精神。只見他一揮寬大的僧袍,一個十九二十來歲模樣的年輕人登時飛了出現。慧倒是不曾客氣,眼見此人身無半點修為,甩在地上怕是要受些傷。明貞心善,便使了靈氣,將此人安然放在了地上。
「他是?」明貞有幾分不解。
慧明眯了眯眼,笑道:「師叔,你這紫竹佛林之中甚是冷清,瞧那池塘,幾百年未曾清理過了。我將此人帶來,予你做個雜役。」
話一說完,慧明也只這話語多是漏洞。若要清理,也不過一個法術的事。再則,真要尋一個雜役伺候,也不必選這樣一個半點修為也無的普通之人。
是以,慧明不多留,也未等明貞開口詢問,便藉口有急事,匆匆離去了。
慧明才走,明貞才微微一嘆。聖佛宗眾人的心思,他何嘗不知。按理來說,他修為已經足夠,但卻遲遲引不來雷劫。算來算去,卻是他一路修行太過容易,心境未免順遂。
凡事皆不可一意為之,如此,他心境始終缺了幾分。
明貞想罷,卻是起身將那少年人抱了起來,想將他送入竹屋之中休息。這少年不過一介凡人,睡在外頭,現如今清晨露重,怕是沾染了寒氣。
「咦?怎麼換了個光頭?」
明貞原只心無旁騖走了幾步,卻忽然聽到抱著的人說了句話。
下意識,明貞低了頭去看,少年抬著腦袋,黑黝黝的神情帶著些頑劣,倒是不曾害怕。看這般情況,這少年是個機靈的。
「此處是紫竹佛林,小僧法號明貞,不知少年郎的名諱是?」明貞只說著,卻是進了屋子,將懷中的少年放到竹床之上。
屋中擺設,是他年幼之時用的。此後,修為愈發高深,打坐勝過睡眠之後,他也就未有入睡過了。
「看著年紀不大,說話倒是老氣橫秋的。什麼少年郎,叫我陸遙之。小光頭,我問你,擄我來的大光頭呢?好啊,和尚都幹這種打家劫舍的事兒了,這世上還有沒有天理了。」
明貞瞧著陸遙之悠哉的支棱著一條腿,眼珠子轉的厲害。似乎有了他,整個原本平靜無波瀾的屋子都生動了起來。
「那是我師侄,有不當之處,還請你原諒,只不知你在世俗可還有要事?」
「這到沒有,我孤兒一個,怎麼了?」
孤兒的話,怕是吃了不少苦吧。
「無事,你既無處可去,世俗也不曾有在乎之人。不若,在此地暫住一段時日。過些日子,我便送你離去可好?或者,我懂一些修煉之道,你跟著我學也好。若是不愛佛法,他日我為你引薦,將你推薦去你喜愛的宗門?」
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每隔五年,各大修煉宗門就會在世俗中招收弟子。人人渴望長生,人人想要進入宗門。到那時,就會陸陸續續的凡人匯聚各個招收之地。不過最終,大大小小宗門收錄的弟子,加起來怕三四千都不到,可想而知這其中的艱難了。
「也行。」陸遙之答應的十分暢快。
從此之後,紫竹佛林之中就多了一個陸遙之。
這一日,對於一池塘的蓮花精怪跟鯉魚精怪來著,絕對是值得紀念的惡魔降臨之日。多少年,無人動過的蓮花蓮子,總算有人伸出了罪惡的魔爪。活的自由自在,過著與世無爭的鯉魚們,也再一次體會了一把被人類支配的恐懼。
陸遙之是個神奇的人,他總是每天都讓自己高高興興的。
哪怕,這個地方其實很安靜,很平和,他也總是能找出樂子來。
「明貞,過來幫幫忙。」
明貞最近忙碌了很多,陸遙之是個沒有修為的凡人,他需要更多的關係跟照顧才能在這裡生活的好。
現在,明貞特意抽出了一個時辰,專門用來研究如何做素食。
「怎麼了?」明貞擔心陸遙之出事,他幾乎在陸遙之叫他的時候,他就出現了。
陸遙之跑到了池塘裡面,他的衣服早就濕透了。不過,陸遙之的懷裡抱著一隻足足一條手臂長的肥碩鯉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