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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好伸手握住她手腕,無奈道:「酒滿出來了。」
霍錦驍回神,像被剪翼的獵隼,眼眸蕭瑟。
按他所言,那個時候海神三爺想要取她性命,又是她在東海最大的敵人,巫少彌受祁望蠱惑,哪有不出手的可能。
「所以梁家的滅門慘案,是你和巫少彌二人所為?你先假借要調貨為由,將阿彌從燕蛟找來,再以跟錢爺去泰澤看貨為名離開石潭,從陸路折返,而阿彌則因三港戒嚴之事,為幫高爺送貢品而去了全州城?全是你的安排?」霍錦驍慢慢道。
「是啊,我想過,如果梁同康真是三爺,哪怕再穩妥,在老家始終要留下些蛛絲馬跡,所以我去了全州城,在他老宅里翻到族譜,確認他的嫌疑最大,所以才把梁家人全部擄走,要逼梁同康自己承認。梁家大案,官府不敢懈怠,全城徹查,我擄了人不能藏在城裡,只能藏到燕蛟船上,那是你的船,你肯定不會懷疑自己,也不會懷疑巫少彌。他雖然傻,可行事手段卻非常狠辣,船上的全是他的人,沒人敢有異議。我本打算躲上一陣等搜捕鬆懈再走,誰料你暗中竟向官府打了招呼,讓燕蛟的船直接被放行。」
都是天意。
「真的是我……」她喃喃一聲,目光垂落,「後來呢?」
人竟一直都藏在她身邊,她卻毫無察覺,放任巫少彌一步步走錯。
「後來……」祁望似乎想什麼,眉間攏起,眼眸現出三分痛苦。
後來,曲夢枝死了,他的仇恨被她的死亡點燃,膨脹到極致。
他守在她的墳頭,巫少彌就在梁府行事。
一把大火,燒掉他前半生一切仇苦。
滿腹籌謀,十二年隱忍,通通化為灰燼。
「夢枝姐是怎麼死的?」她不等他回答,便問道。
「夢枝本來不會死,雖然她發現他的秘密,但梁同康捨不得殺她。她是為了盜出海璽與兵符,才在逃命過程中被老四重傷。撐到我面前時只剩下一口氣,僅來得及把海璽和兵符塞給我,留下一句話……她說她情願做個孤魂野鬼,也不想立碑留名,到地下被曲家人指著鼻子罵,罵她以身侍仇……」
他說著又飲下一杯酒,那酒苦得悶心。
「所以你用妻子的名義葬下她。」她想起在石潭港的那段日子。
他的痛苦,不僅僅是因為曲夢枝的死,還因為難以抑制的仇恨。
「是啊,我總不能真的叫她死了都無依無靠,她太苦了,可即便這麼苦,死之前還想方設法幫我偷出了海璽和兵符。」祁望緊緊盯著她,「海神三爺的身份,是她用命換回來的,我怎能辜負?」
霍錦驍搖搖頭:「你的野心,在你成為三爺之前就有了。你能把擄人之事安排得這般巧妙,竟能利用三港戒嚴對貢品運送有所影響之事提前布局,想必早已算定三港戒嚴之因。火炮失竊一事,與你脫不了干係。你不是先去全州城,而是先去劫火炮了。」
這些事環環相扣,初時她想不明白,總把兩件事分而思之,得不出結果,後來雖對祁望有所懷疑,卻又覺得這些事非一人之力可為,再加上他又墜崖假死,她就更沒有懷疑的對象。
如今再想,她方覺當初早有種種跡象,可她竟太過相信他們了……
「是,火炮是我找曲家餘部合作犯下的案。當年曲家被屠,還殘留一些兵力游移在東海上過著隱姓埋名的日子,前幾年被我找到,暗中開始合作販售火器,直到夢枝把曲家信物交給我,我才算徹底掌握曲家的兵力。」祁望不再隱瞞。
這些事,不必他說,魏東辭也已經查出來了。
原本私售火器的買賣不過小打小鬧,直至他從高貞運回大批火器,而梁同康因為朝廷的關係無法再從三港往東海輸送火器,他的勢力才漸漸嶄露頭角,大有壓過三爺之勢。
他本計劃以火器扶持龐帆與海神三爺鬥法,再加上朝廷的力量,海神三爺根本難以抵抗,誰料人算不如天算,他竟得到梁同康的海璽與兵符,獲得一步登天的機會。
比起平南,漆琉島的勢力自然更加龐大,所以他才慢慢有了新的計劃與布局,而這一切,霍錦驍全然不知,甚至於,被他利用。
作者有話要說:一章竟然交代不完……
☆、大婚(4)
屋裡忽然沉默, 兩人都不說話, 只有霍錦驍傾壺倒酒的聲音,細水長流般動聽。不待酒全滿, 他就探手取走,桌上汪了一片酒漬。她目光移開,看到落在地上的銀亮面具, 俯身拾起, 扣放在桌面上,以指尖撫過面具的五官。
銀色面具泛著冷光,看起來不近人情, 摸著也堅硬冰涼。
「當初在漆琉島上,是你跟著我發現周陽,再把他獻給三爺的?以假充真的計策也是你想出來的?所以後來你才能利用我確定火炮的運送路線?」
祁望搖了搖頭:「沒有確定,那事我只有七成把握而已。依我對你的了解, 你應該能識破周陽的真假,而我又見你兩次暗中跟魏東辭去了太子落腳的奕和宮,以當時的情況, 你必定摻進火炮之事中,所以有此猜測, 不過碰碰運氣。」
「你謙虛了。」她淡道,「炎哥說你當初把周陽獻給三爺是為了救我?」
「你信嗎?」他勾起笑, 眼尾跟著輕挑,「許炎說得沒錯,不過我利用你也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