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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應你們,絕不殺一個新燕村村民,他們都可安然無恙地回家。」金爵道。
「金老大這是要同我們談條件?」霍錦驍來了興致,「只是放我們回家可不成,若按先前那樣,村民還是沒有活路,連口飯都快吃不上,女人都被你們搶去,家破人亡。」
「那你想怎樣?劃下道來!」金爵笑得半眯了眼,像個商人卻不像海盜。
霍錦驍眼珠子轉了轉,揚聲道:「金爺,我們折騰了一夜,現在又餓又累,沒精力和你講條件。我聽說金爺的壽辰快到了,島上應該置辦了不少好酒好菜,不如也請大夥吃個流水席。大夥也很久沒吃上肉了,待我們吃飽喝足再和金爺好好談,金爺可別小氣!大伙兒說是不是?」
「是!」身後村民發出如雷的應和聲。
「好,這麼多年也沒請大夥喝上一杯酒,今日我作東。」金爵爽快地答應她,轉頭吩咐眾人從祠堂那裡抬酒菜過來。
「多謝金爺的招待。噢對了,這酒菜可要乾乾淨淨的,我還想請金爺和馬四爺一起吃呢。」霍錦驍摸摸鼻子,露出饞相,「金爺,讓你的人退後些,這麼多人圍著,他們害怕,吃不痛快。」
「小兄弟,這兩個要求我都答應你,我們什麼時候可以談談條件?」金爵揮揮手,令人後退。
「等小爺吃飽喝足休息夠了,才有力氣和你慢慢談,別急。」霍錦驍笑了笑,舉著火把頭也不回地進了船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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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爵的酒菜晌午時分送到,用木桶裝著,裡面全是大塊的豬牛羊肉,一桶桶運到船塢外,被村民們抬進船塢里。船塢四周的村民輪番把守,並未因此有所鬆懈。霍錦驍已躲進船塢和祁望商量對策,大磊裝了一大盤肉送到兩人手邊,這兩人正在說事,他也聽不明白,便給他們倒酒。
「祁爺,你估計雷尚鵬多長時間能回來?」霍錦驍順手拈起塊牛肉遞給祁望,自己卻拿起酒爺頭灌下。
祁望雙手正壓著海島輿圖在看,看到肉遞來,眼也不抬就著她的手就咬進嘴。
「不會超過三天。」他聲音有些糊。許炎在金蟒島的海域附近早有布置,若是順利,恐怕兩天內雷尚鵬就要大敗而歸。
「那咱們就撐過三天,再和那人來個裡應外合,將這些海盜一網打盡!」霍錦驍已經把早上佟姓老者說的話全都告訴給祁望。
祁望點點頭:「目前來看,這是最好的辦法。」
「那我夜裡去找吳新楊。」霍錦驍揀著全瘦的牛羊肉吃了幾塊,也含糊開口。
「等會,他想用離間計,我們再幫他一把。」祁望從她手上搶來塊牛肉,送進自己口中,眼角微勾,笑了。
霍錦驍不解地看著他從腰間摸出枚私人小印,水透碧青的印上雕著一個「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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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暮降下,天星如斗,船塢外火把點點,被海風吹得搖曳不歇。離船塢不遠的山坡上也守滿海盜,霍錦驍死不鬆口與金爵談條件,金爵在乎船塢里的船隻,不敢輕舉妄動,便兩相對峙著。
臨海的山崖上,祁望獨自負手立於樹下,清亮月亮照得山岩霜亮,只有樹下的陰影似能吞人。他遠遠看著一道人影竄入崖上夜色里,沿著海岸的懸崖峭壁悄然攀走,避開船塢前的重重包圍,往島上衝去。
夜裡海風颳得草木簌簌作響,長褂衣袍獵獵飛舞,他只如堅石紋絲不動地站著。
天際清暉過雲而出,天地隨之明明暗暗,海上鱗光詭譎暗涌,仿似今夜的金蟒島。今夜恐怕沒有多少人睡得著覺,颶風始終會來臨,等待的時間總是油鍋煎心般的難熬,東海的美麗壯闊與危險詭譎,都藏在這無窮無盡的等待里,而活下去,是所有等待的最終目的。
他在東海漂泊二十多年,見過無數日升月落,從未有哪一次像今夜這樣充滿期待。
消失於暗夜的身影像從他掌心躍入海里的小小蛟龍,哪一天會掀起驚濤駭浪,誰也不知道。
霍錦驍去了很久,總算在天亮之前趕了回來。月色雖弱,祁望仍舊清晰看到她臉上有絲失落。
「怎麼?事情不成功?」他問她。
今晚她去尋吳新楊,要說服他幫忙。
霍錦驍不知道他在這裡站了多久,開口就抱怨他:「祁爺你怎麼在風口站著,不進去歇會?事情辦妥了,吳新楊同意,你的信……我也交到對方手裡。」
島上防衛愈發森嚴,街巷上都是舉著火把成隊巡視的海盜,霍錦驍費了番功夫才到關押吳新楊的宅子處。雷尚鵬已和許炎達成協議,這番出海並沒再帶上他,仍將他關在老地方,只是如今守衛比先前多了一倍,宅里到處都是海盜,她想闖入並不容易,幸而佟前輩知道今晚行動,早已埋在暗中幫她引開海盜。
只是可惜……她沒能如願見到他,連信也是凌空飛擲給對方的。
魏東辭的事,她無從問起。
「那你是累了?」祁望不知她心裡彎繞,見她無精打采不似白天機靈,只當她疲倦了。
霍錦驍就地坐下,把臉埋到膝上,悶悶出聲:「這事解決了,我要睡上三天三夜,天塌下來我也不管,祁爺別使人吵我!」
「好。誰來吵你,祁爺幫你教訓他!」祁望失笑。
有時看她老辣沉穩,有時看她又像孩子,也不知這性子是怎麼養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