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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地點、方式,劫掠時一點偏差都沒有,早早埋伏在最易攻打的鴨皮山上。十門火/炮,他們只劫走五門,剩餘五門碰也沒碰,卻施了障眼法,致使所有人都回守餘下的火/炮,失了追上他們的最佳時機。
他們的目標,一直都只有半數火/炮。
不是為了毀滅,而是想自用。
這不是三爺的人。對三爺來說,毀了所有火/炮才最安全。
「三港那些人是不是懷疑上我?」霍錦驍給他倒了杯水,走回榻前。
「你剛才在外頭撞見他們?他們說了什麼?」魏東辭蹙眉,神色一冷眉梢就像劍。
「貓狗碎語,沒什麼,不是當著面說的,你也不用為此動怒。只是你我往來過於密切,若他們疑心我泄露機密,少不得也要懷疑上你,你這盟主之位當不穩當。」她嘆道。
「當不穩就不當了,本就是可有可無的東西。」他隨意道,不接杯,就著她的手,受用她的溫柔。
「東辭,你沒有什麼抱負與理想想實現嗎?」霍錦驍突然問起。認識他這麼久,他對世事似乎沒有特別執著的東西,再大的成就似乎都可有可無,神醫的名號,六省盟主的威名……世人爭破腦袋的名利,他都無所謂。
他望著她,目光通透。
「治病救人,就是我的抱負;娶你,是我的理想。」
他的野心就這麼一畝三分地,把雲谷的明珠娶回家,做個好大夫,鑽研醫術,給世人留點東西,不需要留芳百世,但能給後人照亮點路。
所有的成就與威望,不過世事逼人。
霍錦驍笑了:「瞧你這點出息。」
他也笑了:「你看不上?」
霍錦驍還要回嘴,外頭有匆促的腳步聲響起,吸引去兩人的注意力。
「先生。」藥童喘著氣,「平南的祁爺……闖……闖進來了,正和佟叔對峙。」
「出了何事?」清脆的聲音揚起,房門打開。
霍錦驍比東辭更快出聲。
「祁爺抱了個人進來,想求先生醫治,佟叔說你受傷了不收診,他不肯走。」
霍錦驍臉色一變。祁望今晚去見的是曲夢枝,莫非……
「你告訴佟叔,讓他別動手,我馬上出來。」魏東辭下床,「小梨兒,扶我一把。」
霍錦驍很快回身,從桁架上扯下件外衫,披到他肩頭。他一邊穿著,一邊扶著她的手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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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院的診室燈火透亮,幾個藥童戰戰兢兢地站在兩旁,佟岳生得了魏東辭的話也退開,並未攔祁望。藥童勸他將人放到診室的床上,祁望沒聽進去,仍是抱著,像塊石頭。
霍錦驍扶著魏東辭匆匆出來,第一眼就瞧見失神的祁望與他懷裡垂手的人。
祁望滿身的血,袖上,胸口,袍擺,甚至臉上都蹭了血,目光像膠注泥漿的石潭,沒了光芒。曲夢枝雙眸緊閉,面容白無血色,像黯淡的玉石,沒有聲息。
她心頭劇驚,鬆開扶著東辭的手,上前顫聲:「曲夫人……怎麼回事?」
祁望卻望向魏東辭:「救她,求你。」
若不是窮途末路,他斷然不會說出求這個字眼。
「先把人放到床上。」魏東辭已讓人把床推過來。
那是四腳加了木輪的床,方便安置急症的病患。
祁望得了他的話,小心翼翼將曲夢枝放到鋪著白褥子的窄床上,小聲道:「夢枝,你撐著,這是天下聞名的魏東辭,他能救你。」
那聲音,已有些迷亂。
魏東辭看了眼霍錦驍,她已將燈取來,照著曲夢枝,眉間也是一片焦急。他伸出手,先摸了脈,又探了鼻息,最後雙指一叩曲夢枝的頸脈。
良久,一聲長嘆。
「祁兄,抱歉,請恕在下無回天之力。」
人已經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我……T.T
如果覺得這章還好,請……給我留些話?
有點傷。
☆、立墳
霍錦驍的手臂僵硬, 舉著的羊皮燈火光將曲夢枝的眉眼照得格外清晰。
長眉細柳, 瓊鼻豐骨,除了緊閉的眼、蒼白的臉, 曲夢枝還是老樣子,似乎下一刻就會醒來,用汪著水的眼看人, 勾魂似的嫵媚, 拉著她的手親熱叫一聲,小景姑娘……韻腳都是揚的。
他們經歷過幾場生死,曲夢枝舉槍時的情形還時不時會闖進她腦中, 這樣一個八面玲瓏的女人,有時又顯得義薄雲天,像個男人。霍錦驍很少佩服人,曲夢枝就是其之一, 她身上有些霍錦驍永遠都學不會的東西,比如把嫵媚化作武器,比如不論何時都犀利的手段。
海上多少的風浪他們都闖過去了, 槍林彈雨也沒要了他們的命,可一場死別卻來得猝不及防。
談不上交情有多深, 只是同生共死,這情分到底不同, 霍錦驍也算見慣生死的人,但這一回,她卻很難接受。
眼眶又酸又澀, 那淚卻始終落不下,熏得眼疼,視線也模糊,她拖起曲夢枝的手,那手冰涼無力,攀不牢她的手,緩緩垂落。
這人,是真的去了。
「祁兄……」魏東辭沒什麼表情,只有看透生死的習以為常,他是大夫,比他們更懂生老病死,世間常態。
「救她。」祁望不信。
如果連曲夢枝都不在了,這世上還會有誰知道他心裡的痛苦和走過的血路?她在,他不用說任何話,也明白必然有個人與他一樣,在深淵徘徊,像孤苦無依的兩個靈魂,隔著遙遠的距離相守,成為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