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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膽。」粗沉的喝聲響起,有人從長廊轉角處拐入樓里。
霍錦驍抬起眼皮看人。
進來的是個年約四旬的男人,鷹眼瘦頰,顴骨削高,著一襲黑色勁裝,右邊袖子空蕩蕩懸著,正冷冷打量著她。
霍錦驍心頭一跳。
果然是他。當初追殺魏東辭被逼自斷一臂,跟在梁同康身邊的天級高手。梁同康死了,他竟然沒死?
「老四。」輕斥聲響起,有人從他身後邁入閣樓。
霍錦驍只看到青色衣袍晃過,那人走到了屏風另一側,從實到虛,成了道朦朧的人影。
老四聞言退到樓梯階前垂目靜立,屏風那頭的人語氣溫和:「小景……我這麼叫你,可以嗎?」
年輕的聲音略有些沉,陌生,不屬於霍錦驍印象中的任何一個人,當然,也不屬於上一次見過的海神三爺。
她拍拍手上碎屑,端起茶喝了兩口,將酥餅咽下,這才起身。
「不過是個稱呼,三爺隨意。」她抱拳行禮,又道,「景驍見過三爺。」
「坐吧,不用多禮。一大早突然把你叫來,還沒用早飯吧?」三爺在屏風後坐下,人像抹開的淡墨。
霍錦驍只能通過影子看出他的動作。
她坐回椅上,隨意歪倚著,換了樣糕點送入口中:「沒有,所以到三爺這裡討果子了。」
屏風後的人低聲一笑:「喜歡的話,回頭我叫人送幾盒過去。」
「那就多謝三爺了。」霍錦驍道謝,咬了兩口糕點又撂開手。
「昨夜在梧棲宮歇得可好?」他端起茶問道。
「高床軟枕,如何不好?比在海上不知強出多少倍。」她抖抖裙子,目光望向槅扇外的風景。
漆琉島與遠處的海被這門框一框,像幅遠景開闊的山水畫作,而她身處樓中,仿若山海藏胸,竟有睥睨天下之意。
「你住得慣就好。」三爺話里透著笑意。
「三爺有心了,多謝。」霍錦驍一邊說著,一邊從袖裡摸出張單子,「三爺,不知此前蕭兄可將平南的要求呈稟於你?」
「他和我提過此事。」屏風後傳出他擱下茶碗的聲音。
「那便無需小景贅言了。此為我平南與雙獅島一役的耗損,請三爺過目,就讓宮本家按這上邊的銀兩賠款吧。」她將單子往那邊一推。
老四上前接了單子送到屏風那邊。
閣樓里就只剩風聲與他翻閱單子的聲音,窸窸窣窣的,也不知他想到什麼,翻了兩頁,突然笑出聲來:「小景,你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島你已經占去了,沙家的船銀也都歸你所有,還想再敲一筆?」
「三爺,話可不能這麼說。平南離雙獅十萬八千里,這一戰可不好打,耗費巨大,沙家那點錢哪裡夠犒勞弟兄的,島上又都是無辜良民,換不到錢,我當然要想辦法填上這一戰的大窟窿。」霍錦驍輕輕敲著桌子。
「行,這單子先放我這裡,這事我們改日再議,我今天叫你過來,不為公事。」三爺將單子闔上,既沒同意,也沒拒絕。
「不為公務,那三爺同我之間莫非還有私事?」她挑起眉。
「我就想見見你。」他直言不諱。
屏風後的目光灼灼落在霍錦驍身上。
「我有什麼好見的?」她不以為意道,隔著屏風與他對視,唇角半翹,有些勾人。
「你如今不一樣了,三島之主,實力直逼東海海梟前三,外頭多少人想要巴結你?我若不將你安置在明王殿,你在外頭恐怕得被那些人煩死。」三爺說著將手放在屏風上。
「那三爺呢?」霍錦驍倚在椅背上,臉往屏風處貼去。
他手撫過之處,有隻小小的金鯉刺繡,而她的臉龐恰成墨影落在其上。
「我當然……也想要你。」
作者有話要說:每天都在掙扎,是寫劇情還是寫言情……
☆、蛇蠍美人
「三爺真愛說笑, 上次來的時候我都沒發現。」霍錦驍將腦袋用肘支在桌上, 歪著頭看屏風後的男人。
他也看她。
她和過去不同了,眉梢掛的風情千折百轉, 卻是冷的,明明在笑,又像嘲諷。
「祁望不在了, 你一個人, 撐得辛苦吧。」他便把這話題按下,聊起別的來。
「苦,苦死了, 真想撂挑子不干,不過欠了恩情人情總要還,還完這次,就真的無拖無欠了。」她頑皮地皺眉, 一邊抱怨一邊喝茶。
風一陣陣湧入,似乎吹亂屏風那頭男人的衣袍,他整整衣袍, 問她:「欠誰恩情人情?」
「自然是祁爺和平南。」霍錦驍似笑非笑。
「聽你這意思,不想在東海長留?」他聲音變得有些沉。
「三爺真有意思, 您怎麼聽出我不想留在東海呢?我殺了魏東辭,惹下六省英豪, 就算我想走,恐怕中原也無我容身之所。」她舔舔唇。
綿軟的聲音入耳像貓叫,撩得人心發酥, 也像他指腹摩挲過屏風上繡的金鯉時微沙的觸感。
「那就別想著走,安心留在東海,若在平南燕蛟呆膩了,可以上漆琉玩。漆琉有趣的地方很多,我讓顧二陪你四處轉轉。」他笑道。
霍錦驍哈哈笑起:「三爺這是邀我來玩兒了?」
「你不喜歡?」
「喜歡,可我不是來玩的。」她笑一收,話有些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