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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點。」他落地後親自回身,朝車中伸手,扶出鳳冠霞帔加身的霍錦驍。
珠玉脆響陣陣,霍錦驍走下輦車,站到三爺身邊。二人攜手往昭海宮緩步行去,站在兩側的人盡數迎上前來。
「恭喜三爺,賀喜三爺。」烏曠生站在眾人之前率先向二人拱手賀喜。
四周的人漸漸圍攏,這些人中不乏外島之主、東海大梟亦或是漆琉島的臣子,都是歸順依附三爺之輩,而今卻都面有異色地看著三爺與霍錦驍二人。
三爺略頜首,只看了眼站在烏曠生正方後,離得有些遠的東洋浪人,他便收回目光。
宮本直人就站在那群人的正中間,冷冷盯著他們。
「我說了要留她性命,助我奪平南之兵,諸位還是不肯信我?」三爺開口,聲如刀刃,目光從眼前眾人臉上掃過,帶著見血封喉的殺氣。
「不敢。」有人被這氣勢逼得退了兩步。
「她這是……」烏曠生卻上前一步,目光窺向霍錦驍珠簾下的容顏。
三爺將人往身後一護:「烏曠生,你是不是活膩了?以為投靠了倭寇我就不會動你?這筆帳我會記得清清楚楚。」
烏曠生心中一凜,眼珠子轉了轉,訕訕笑道:「三爺別動怒,小人只是確認確認。」
「你是什麼東西?也配來窺探她?」三爺冷笑數聲,揚聲道,「她身中忘情,已是我手中傀儡,諸位可還有疑議?」
霍錦驍如木石般站於他身側,不論外人說什麼、做什麼,似乎都與她毫無關係。
場上無人答話,他便又執起她的手:「我帶她入殿歇息,吉時到了便行婚禮,諸位可要留在這裡為我大婚作個見證!」
冷冷拋下一句話,他牽著霍錦驍的手便邁處殿中。
「四海昇平」之下,暗濤驚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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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燭熊熊燒著,燭身上金漆勾描的龍鳳在火光中幾欲飛離。鳳冠霞帔在微橘的光芒里似濃墨重彩的一筆,掩蓋著嫵媚明艷的容顏,叫人不得窺探。
殿裡的人已被盡數遣離,只餘三爺和霍錦驍兩人。
霍錦驍坐在臨窗的錦榻上,隔著重重帷幔,她仿佛是西洋畫匠手下的油彩畫,像掛在高貞皇宮裡的被巨大的金漆木框框住的人,有著靜止的美。
忘情忘情,那是味叫人忘卻當下的藥。
三爺站在殿上看了她許久,才慢慢踱向她。
火紅的珊瑚珠簾掩面而垂,珠串間閃著細碎光芒,讓他的視線變得模糊。他伸出手,輕挑開她掩面的珠簾,瞧見張無雙嬌顏,一如昔年在這明王殿流音榭中的初見,驚艷了他餘生所有時光。
「你真美……」他開口,未飲酒便有些醉意。
人緩慢地坐到她身旁,指腹摩娑過她的唇瓣,頭漸漸俯下。
幾許脆響乍起,三尾鳳口中銜的玉流蘇垂在她鬢邊陡然劇烈晃動,玉色染得她雙頰更加嫵媚,眉間梅花鈿愈發嬌艷。
暖陽春華催人醉,恰是顏色最美時,唯獨那雙眼,冰冽如刃。
素手挑過,他臉上面具猝不及防被她挑開,「當」一聲落到地上。
「你……」他蹙眉。
「你當三爺當久了,是不是忘記東辭的老本行了?區區迷香,能耐我何?」
一如既往囂張飛揚的聲音,屬於霍錦驍。
作者有話要說:新坑的名字啊……想不出來。
☆、大婚(3)
門窗皆閉, 一絲風都透不進來, 龍鳳燭的火焰穩穩燒著,面具在地上轉了兩圈才安靜, 折出幾道尖銳的光芒,側身坐著的人半身籠於光明,半身藏於黑暗, 很難看清。
霍錦驍的眼從珠簾的縫隙間看坐在身邊的男人。他沒有驚訝, 略皺的眉只有些苦惱,熟悉的容顏並無變化,稜角分明的臉, 犀利的眉眼,只多了些倦怠。
「你既然沒中迷香,怎麼忍到現在才動手?」他無視喉嚨前壓的那枚尖細的簪子,盤腿坐到錦榻上, 往後靠去,一身喜服都被壓皺。
霍錦驍轉了轉手裡的玉簪,那是東辭送她的及笄禮, 沒想到真有派上用場的一天。
簪頭有些暗紅血跡,是她戳入自己掌中時染上的, 簪身有蠱,遇血則活, 若是主人,可救命,若是陌生人, 便殺之。
「不是三爺讓我相信你嗎?我便信你一回。」她似乎覺得自己拿簪子這麼抵著他的喉嚨有些幼稚,便將玉簪收回。
珠玉一陣脆響,她將遮在臉前的珠簾撩開,露出盛妝之後明媚的臉,眉間花鈿嬌艷無雙。
「還叫三爺?」他問道。
「不然呢?要叫你祁爺?」她拈起幾顆桌上的喜果——花生,噼剝一聲壓開。
「祁某一介布衣,當不起你這個『爺』字。」說著,他傾身微微壓向她,「你說對不對?永樂郡主,霍錦驍。」
誰能想到本該呆在京城享榮華富貴的天家貴女,竟會紆尊降貴跑來東海,當一個終日漂泊、刀口舔血的海梟?至少他從沒想過。不是沒懷疑過她的身份,只是不管是誰都沒法將她和那個本該艷冠全京、尊貴非常的名號聯繫在一起。
霍錦驍壓花生的動作頓止。
「真美。」他的手伸來,捏到她下巴,輕輕挑起,贊了句,又道,「叫我名字。」
沒喝酒,也能醉。
她將頭扭開,卻沒能脫離他的鉗制:「迷香雖然解了,你的武功還沒恢復,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