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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少彌看到她翻出兩個細長檀木盒,打開后里邊是兩支同款的白玉簪,一隻簪頭雕著蝶,一隻簪頭琢成兔,蝶身與兔眼都鑲著紅寶石,倒是靈動非常。
「蝴蝶簪給思雨妹妹作添妝禮,她看中了卻沒捨得買,我偷偷買的,給她個驚喜。誒,你不認識她吧,她是村里最漂亮的美人兒,你要是認識她肯定喜歡。」霍錦驍把簪取在手中把玩,與巫少彌興高彩烈地說起村子,出來幾天,她怪想他們的,尤其是孟嬸的廚藝。
巫少彌瞧著她的笑,很難想像被她夸漂亮的美人是什麼模樣,他不覺得有人能比她美。
「兔兒爺是我的,和思雨一對。看,漂亮嗎?」她將兔兒簪往自己發間髻間一比,笑出兩個深邃酒窩問他。
「漂亮。」巫少彌忙不迭點頭。
「徒弟真乖。」她得了夸高興地收起簪子,又低頭翻包,連帶的瓶瓶罐罐都一一擺到地上,嘴裡嘮嘮叨叨說得正愉快,忽然間聲音卻是一停。
巫少彌見她頰上酒窩淺下去,目光怔怔看著手裡剛翻出的東西,不由多打量了幾眼她手中之物。
那是枚玉佩,中間雕著繁複的字,字體有些特別,巫少彌猜是「魏」字。玉佩不大,一掌可握盡,看樣式並非女人所佩之物,系在玉上的絡子有些褪色,想來此物已有年頭。
他察覺到她高漲的情緒似澎湃的海面,瞬息歸於沉寂,也不知是何原因,便不敢搭茬。
「這是我師兄的東西,被我搶來的。」霍錦驍慢慢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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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玉佩的主人是魏東辭。
說起來也是十多年前的事,她小時候性子驕縱,被寵得無法無天,東辭對她可謂予取予求,但凡她看中的東西,若是東辭的,他無不歡歡喜喜給她,若不是他的,他便想盡辦法替她求來。
唯獨這塊玉佩,東辭不肯給她。
她對這段往事其實沒多少印象,只是她母親偶爾會提起,因為這是她和東辭之間唯一一次吵架。玉佩是魏東辭父親的遺物,也是東辭正式拜入楊如心門下時,他母親送他之禮。他一生未見其父,加之其父所留之物少得可憐,他得了這玉佩,自然珍而重之。
傳說中的奸侫惡徒,再怎樣,也是他父親。
那時她年紀尚小,性子熊得很,哪懂這些,看到他身邊有了新玩具便想要,不料他竟不肯給,她脾氣上來就要搶,把東辭給惹急了。兩個都是小孩子,鬧起來也要命,東辭伸手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在地上,她哭著跑了。
她母親每次提起這段往事都要笑她,土霸王一樣的人總算有人治得住。
吵架過後東辭跟師父進山尋藥,他們三天沒見著,她以為他還在生氣,就每天坐在他竹屋前巴巴等他。他歸來時正值星夜,看到她就笑了,哪還記得三天前的仇怨,倒是她眼淚鼻涕一大把地認錯,又把自己的寶貝箱子硬推給他,說是要把攢的寶貝都送他。
五歲的孩子能有什麼寶貝,不過就是木頭削的小劍,布頭拼的老虎,大部分還都是東辭送的。
霍錦驍只依稀記得自己哭得稀哩嘩啦,東辭拿她沒辦法,就把這枚玉佩掛到她脖子上,讓她收好了不許丟。
他贈玉之時話說得鄭重,可到底說過什麼,她卻記不清了。
她這一收,就是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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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錦驍說了一句話就不再言語,只是發呆。
「你別難過。」巫少彌看著她愛笑的眼眸變得蕭瑟,情不自禁勸道。雖然他不知道她在難過什麼,卻不妨礙他陪她難過。
他還是喜歡她笑起來的模樣。
「我沒難過。」霍錦驍回過神,把玉佩很快塞回包里,又翻了兩下,興奮地叫起,「找著了。」
巫少彌望去,只看到她掌心托起枚銅玉戒,戒身很寬,有些像練箭時戴的護指。
「手拿來。」她朝他勾勾手指頭。
他惑然伸出右手,她捏起他的食指,將戒指套進。戒指有些寬,她壓著戒指一收,戒指大小就契合他食指的粗細。
「本想送你件稱手的兵器,不過現在我這沒有,而且也不知你將來擅長什麼,所以先給你這枚『鬼無影』防身。」她正色說著,語氣也逐漸嚴厲,「阿彌,你拜我為師,我對你便有教導之責。這世上武無止盡,原為強身健體之術,也是自保自救之功,絕非恃強凌弱、逞兇鬥狠之物,你既拜我為師,便要遵我師門之規,絕不濫殺無辜,絕不仗勢欺人,絕不為非作惡。為武者,且不說以天下為己任,至少也行俠濟世、懲惡揚善,絕不可為一己私利濫用武功。你記著我今日所言,他日若犯此大戒,不論天上地下,我必親手誅你。」
巫少彌聽她說得嚴厲,雖似懂非懂,卻也鄭重點頭:「弟子記下了。」
霍錦驍這才又笑起,教他「鬼無影」的用法。
「此乃置人死地之物,戒上有機簧,挑開後戒面會彈出薄刃,可攻對手措手不及。你收好,不到萬不得已不要用它,若是用之必要傷人,三思而後行。」
「謝謝師父。」巫少彌得了這禮,翻來覆去的看,露出孩子似的笑。
霍錦驍隨手拿起燒雞,又道:「你年紀已大,雖然過了啟蒙的最好時間,不過我瞧你身手敏捷,骨骼頗奇,從前在山裡可是經常打獵?」
聽她提起過去,巫少彌很快低頭,只是沉默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