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頁
醫館的病人慢慢多了,街坊鄰里也漸漸喜歡上他。這小大夫雖說年紀輕,醫術卻比石潭港最貴的大夫還好,診金也便宜,若是來看病的人家中實在貧苦,別說能把診金給免了,藥都白送,有時候還贈些米糧魚肉,簡直是位活菩薩,再加上他待人也謙和溫遜,沒有架子,平時與鄰里嘮磕還教些養生之道,故而不過月余,他這名聲就在這裡傳開。
「夫人,你別擔心,只是普通風寒,我給你開兩帖藥,你拿回去煎給孩子喝。秋涼已至,日夜冷暖相差過多,夫人多注意孩子衣裳增減,白日天熱,穿多了捂汗,到了晚上汗衣又易成寒,他的病便由此而來。」魏東辭一邊低頭書寫藥方,一邊向抱著三歲稚兒的婦人叮囑道。
「謝謝大夫。」婦人聞言眉色方松,抱起孩子就向他欠身行禮。
魏東辭虛扶一把,將藥方遞給她身邊丫鬟,道了句:「小松,領這位夫人去抓藥。」
婦人便隨藥童離去,堂上靜下來,他又朝外問:「還有患者嗎?」
「先生,這是今日最後一位患者。」外頭進來個小童,躬身回話。
魏東辭診病有個規矩,每日最多只看十五人,任他是貧民百姓還是達官顯貴,皆一視同仁。
「嗯。」他應了聲,隨手取過桁架上搭的帕子,絞了把擦臉。
那小童卻又道:「不過外頭有位公子求見,說是先生的故友。」
魏東辭把帕子扔入盆中,轉頭道:「何人?」
「他沒說,只是已在宅外等候多時,說是不願打擾先生診病,要我在先生看診完畢後再通傳。這是那位公子的信物,請先生過目。」小童呈上一物。
信物是枚玉佩,五爪青龍盤旋於雲。
魏東辭神色忽凜,將玉佩握進掌中,整了整衣襟方朝外快步行去,一邊走一邊說:「快領我去。」
————
魏東辭匆匆出了宅子,一眼就見到停在上馬石旁邊的素淨馬車,馬車兩旁各站了兩名護衛,看著像普通的大戶人家,並無特別,魏東辭神情卻無鬆懈。
其中一位護衛看到他朝馬車裡低語幾句,魏東辭走到馬車前時,車上坐的人正好下來。這人身著一襲寶藍的交領長衫,長發綰於網巾內,髻上是個白玉冠,生得清俊,眉宇自帶威勢,與尋常百姓不同。
「草民魏東辭,見過太子殿下。不知殿下駕臨,未曾過迎,還望殿下恕失禮之罪。」魏東辭抱起拳鄭重行禮。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大安朝的太子,霍翎。
霍翎一箭步上前,伸手托起他,道:「東辭,你我二人何等交情,還用這些虛禮?」
魏東辭只將禮行完才直起身,又瞧他一身便服,想是微服至此,便請他入內再敘。
二人並肩進了醫館,醫館的大門隨後緊閉,魏東辭又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後園,這才帶著霍翎去了後園。
————
「殿下此番微服至三港 ,有要務在身?」
魏東辭把霍翎帶到書房裡,將門掩緊,請他坐上主座。霍翎並未坐下,只是隨意看著他書房陳設,淡道:「是啊,說來本王這趟來三港的差使與你也有關。」
「哦?」魏東辭心中已有數。
霍翎看了一圈,笑道,「你不請本王喝杯茶?」
「草民這裡可只有粗茶,承蒙殿下不棄,草民這就為殿下烹茶。」魏東辭也笑起,取來泥爐陶壺,將他請坐於書房次間的羅漢榻上敘話。
「東辭,父皇將東海平寇之事交給本王了,恐怕本王要在此呆上一段時日。」霍翎看著他有條不紊地泡茶,一邊開口。
「能者多勞,皇上器重殿下,殿下辛苦了。」魏東辭沖好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茶湯琥珀,浮著芽葉,清香怡人。
「你別同本王說這些客套話,本王昨日才到石潭,今日就趕來尋你,你肯定猜到我的用意。東辭,本王希望你能幫我。」霍翎道。
「東辭已經在幫殿下了。」魏東辭蹙眉。他在這裡集結三港綠林,暗中保護張睿,協助朝廷修建軍器監,為的就是霍翎口中的平寇之舉。
「還不夠,事態有變。」霍翎沉道,「根據探子回報,那位海神三爺從去歲起便頻繁接觸倭人,屢次引寇犯我大安沿海,暗中又替倭人提供兵器火藥,我們懷疑他已與番國勾結,自稱為王,打算在海上起事。」
魏東辭指尖沿著杯沿一圈圈地劃,目色漸凝:「大規模的兵器火藥及其鑄煉原料在大安朝是禁止販售的,他從哪裡得來這些東西?難道朝廷查不出?」
「我查過三港這一代的流通記錄,查不出來。」霍翎回道,「如今大安水師還不夠強大,若是他此時勾結倭人同時舉兵,恐怕沿海難以抵禦。」
「海神三爺的身份,還是查不出嗎?」魏東辭問道。
「查了幾年,都沒結果。只知道他在東海應該有幾個很隱秘的軍器廠,所有的原料由三港出海。他手裡沒有海引,船隊不能靠港,故而他只能借正經海商的船隊私運禁物,然後這些海商的出海記錄我通通看看,並無可疑之處。」
「如此看來,這位三爺不止在東海隻手遮天,在三港恐怕也手眼通天,能做到這般地步,官商匪三者必然相通。殿下,你要好好徹查這三港官商了。」魏東辭忖道。
「本王知道,此乃本王此行目的之一。」霍翎伸手按住他的手臂,「東辭,我想請你幫我查三爺在三港的軍器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