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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錦驍在醫館老實呆了三天,哪兒也沒去,她的傷勢漸愈,傷口的痂脫落,留下好大一塊疤痕,形狀剛好像朵梨花。魏東辭要了她一大瓶上好的祛痕露,她這人懶,如非必要便不愛折騰,這藥擱她手上,抹了早上忘了晚上,東辭也拿她沒辦法。
姑娘大了,傷重的時候迫於無奈便罷,傷好了他就不能再理直氣壯叫她脫衣裳塗藥了。
霍錦驍自個是有些興奮的,傷勢已然大好,東辭說再兩天就停藥,她便可以回碼頭。
整日在醫館呆著,她都要潮霉了。
梁家的事已然交給霍翎去查,不過梁同康老奸巨滑,要能查到蛛絲馬跡早就查到了,也等不到現在,如今也只能日夜派人盯著。除了他之外,錢高二人與洪大人那頭也沒疏忽,都密切盯著。
「是不是悶壞了?」魏東辭看完早上的病患,換了衣裳回院,見她百無聊賴地坐在廊下接著屋檐上的落水,便笑道。
「你說呢?」霍錦驍頭都懶得抬,懨懨看著水在掌中匯成一汪。
「下午帶你上外頭聽戲,去不去?」魏東辭坐到她身邊問她。
「去!我還要吃玉華樓的肘子。」她把水甩開,毫無猶豫回答。
魏東辭拔拔她鬢邊的辮子,正要說笑幾句哄她,忽聞有人踏著水跑來。
「公子,外頭來了位爺,說是要接您與姑娘去見位故人。」藥童跑得急,喘著氣道。
「來的是誰?可說什麼故人?」東辭奇道。
「沒說,只給了令牌,讓交給公子,一看便知。至於故人,他說景姑娘知道。」藥童遞上一面小玉牌。
東辭拿過後掃了眼,便朝霍錦驍開口:「走吧,戲聽不成了,正事到。」
霍錦驍挑眉。
霍翎來請,當日潛進漆琉的細作回來,已能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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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館門口已有霍翎派來的馬車與人等著,霍錦驍與魏東辭匆匆踏上馬車。馬車轉過幾條街巷,在一處宅子外停下,魏東辭先跳下馬車,撐起青色油紙傘,才把霍錦驍從車上扶下,兩人並肩進了宅。
宅子裡邊布置得頗為雅致,過了正堂便有個小花園,種了大芭蕉,此時就應了雨打芭蕉的景,雨聲利落。花園裡有條迴廊,廊後是窄長的屋子,門前書著「聽蕉閣」,裡頭四面垂著湘妃簾,並無牆障,倒是個清致的地方。
有個人已在簾後等候許久,霍錦驍與魏東辭一踏入,這人便站起,朝二人略拱了拱手。
霍錦驍便瞧見個年近三旬的男人,這人眉疏目小,模樣普通,毫不打眼,身形瘦削,與那日她在漆琉所見的蒙面細作一致。
大安朝的細作在軍中都有記錄,身上皆有信物為證,每個人都有負責與其對接的官員,然而其長相卻不能留檔,以防機密泄露進而危及性命。事不湊巧,這細作回來之時,與其對接的官員恰逢急病離世,無人識得其長相,後人只憑記錄與信用與其盤問,用了數日才確定其身份無誤。
霍翎提及此人,言語間多有讚許,此人除了帶回東海與漆琉密報之外,還極為熟悉漆琉運作與船上諸務,很是能幹,十分叫人欣賞,是以如今已被委以重任,參與進紅夷火炮的運送之事中。
「周大人,別來無恙。」她抱拳笑道。
此人名喚周陽,原在京中神機營任職。
「不敢當,周某如今只是一介武夫,官職未定,姑娘還是叫我周陽吧。」周陽回來時日不多,官職還沒確定,正跟著霍翎辦事。
「周大哥客氣了,你跟在殿下身邊,又立了大功,日後前途必然無量,一句『大人』怎麼當不得?不過今日小妹托大,喚你一聲大哥,都是江湖中人,大哥莫嫌小妹無禮。」霍錦驍與魏東辭坐到靠花園的椅上,開口道。
「姑娘豪爽。」周陽眼中仍無波瀾,還是老實木訥。
霍錦驍不以為意,揀著漆琉島上的事慢慢與他說起,從那夜設伏狙殺海神三爺開始,到後來二人暗中相會,都不緊不慢地與人聊著,中間偶或說起東海風俗並漆琉島之事,周陽倒也應對如流,未露一絲破綻。她又問起海圖來歷,他便細細告訴予她,其中並無錯漏之處。
約是猜到霍錦驍是來試探他的,周陽答得格外仔細,也未流露半分不耐。
茶過數盞,魏東辭陪著霍錦驍與周陽談了許久,直至天色漸沉,霍錦驍這才起身告辭。
兩人已然熟稔,臨出門之時,霍錦驍笑道:「周大哥若得空可記得帶我去你們五柳峰逛逛,我對你們五柳宗的郭睿郭大俠可是仰慕已久,早想一見了。」
設伏狙殺海神三爺那夜,她曾見過此人劍法,系出五柳峰的五柳劍宗,不會有錯。
周陽聞言一愣,很快便反應過來:「帶姑娘去五柳宗不成問題,我師父戴成山一定十分歡迎姑娘與魏盟主同來。不過姑娘說得這位郭大俠,在下可從未聽過宗內有此人,想是姑娘記錯了,又或是在下下山數年,新來了不少師弟在下不知吧。」
「啊?不是五柳宗的?」霍錦驍拍拍腦袋,不好意思笑了,「大概我記差了,周大哥莫怪。」
「姑娘言重了。」周陽忙回道,又送二人出門,離了宅子。
這番試探方告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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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暫時停了,路上卻汪了許多水,車軲轆每隔一會便碾過水潭子,濺起一片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