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頁
「和你吵架的前一夜,你徹夜未歸,三爺就已經派人來找過我了。」祁望解釋。
他不是個愛解釋的人,也不在乎別人怎麼看,如今卻不希望她因此而與自己疏遠,僅管疏遠早已開始……
她救下魏東辭,與三爺的心腹大打出手,三爺怎麼可能不懷疑?當夜就有人找上玄鷹號。是他聽說了程家中毒的事,便猜測她會將荒島上生有勾魚草的事告訴給魏東辭,就這些都告訴給三爺的人,把他們引往荒島刺殺魏東辭,只是他沒想到第二日她竟說要與魏東辭同去,而他費盡唇舌都沒能攔下她,這才有了他交荒島海圖時與對方作出的約定,他只想保全她一個人。
可她還是因此重傷,幾近致命。
「祁爺,不必向我解釋。」她打斷他的話,將頭歪到迎枕上,任長發凌亂鋪展。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說,幸而並無其他人因此而傷,她尚能替自己原諒他,至於種種理由,不聽也罷。
祁望卻一反常態:「小景,我不知道他們會下這麼重的手,我以為他們只是要毀了勾魚草……」
無論如何,他不希望她恨他,哪怕再編一個藉口。
「祁爺!」話說久了,霍錦驍倦得厲害,她仍舊打斷他的解釋,「我沒怪你,也沒怨你。你有你的立場與選擇,有平南那麼大的島要照顧,這事不怨你,我懂,所以你不必與我解釋這麼多。幫師兄是我個人之舉,倒是我做事不穩重,連累了你被三爺懷疑。」
祁望再度沉默。
她確實沒有怨恨,他卻忽希望她對自己有一點,哪怕只是一點點的私心,而不是如此深明大義。
這深明大義背後,是她的無情和……難以估計的失望。
她正慢慢否定他這個人,否定他們之間長久的感情,否定他的重要性。
比斥責怨恨更加令他難以忍受。
霍錦驍沒怪他,她只是對他失望而已。
來東海兩年,與他出生入死數番,這是第一次,她真的累了。
「祁爺,我們認識了兩年,也曾生死與共,算是過命的交情了,可我竟然……還是看不懂你。」祁望不說話,她便閉了眼笑道。
他們曾經那樣信任彼此,那般默契無間,除了東辭之外,就只有他祁望做得到。
祁望望了她許久,忽覺自己似乎再也留不下她。
「兩年了,你上玄鷹號的時候還只是個毛燥的丫頭,如今都能獨擋一面,脾性竟然一點都沒變過,平南和燕蛟的老老少少都喜歡你,你能捨得嗎?」
「捨不得,我怎麼能捨得?捨不得船隊,捨不得人,捨不得海,也捨不得你祁望!」她睜開眼,一雙澄澈的眼被霧光所染。
「別走。」祁望心頭劇震,只想她能留下。
「我沒說我要走,是你覺得我會走。」她疲憊不已。
祁望目色亮起:「你不走?」
「燕蛟才剛起步,我答應過燕蛟的百姓,要讓他們有好日子過,我不會就這麼甩手離開。」霍錦驍眨開水霧,又將話鋒一轉道,「不過祁爺,你要知道我並非東海的人,我的父母朋友都在他處,我進東海無非兩個目的,一為報仇,二為三爺。如今我大仇已報,至於三爺,留在東海也未必查得出來。我的任務告一段落,最多再留半年,將燕蛟安置妥當,我就會離開。」
祁望才剛揚起的唇便又凝固。
半年,怎麼夠呢?他想她一輩子留在東海,想一輩子看她笑臉,想聽她親親熱熱叫一聲「祁爺」,窩心暖肺的舒坦。
「祁爺你也別捨不得,我就算離開了,有空還會回平南看你和大家的。」大概覺得這話越說越沉重,霍錦驍露出笑容試圖緩和她與祁望之間愈發凝窒的氣氛。
祁望看著她虛弱疲倦的模樣,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只道:「以後再說這些吧,你先好好休養,傷得這麼重,沒一兩個月都好不齊全。」
「哪要一兩個月這麼久?人都悶壞了。」霍錦驍不樂意地撅了撅唇,還是孩子脾氣,「船上的事如何了?你們打算幾時回去?」
「船上的事你別操心,有我盯著。等你好齊全了我們再回。」祁望給她添了杯水。
「你們不必留在石潭等我,我可以自己回……」霍錦驍訝然。
「別說了,我已經決定。」祁望見她面上倦色已重,料來精神不濟,正強撐著說話,便道,「你休息吧,我明日再來看你,你有什麼需要我帶過來的?想吃什麼,我給你買過來?」
「別麻煩了,師兄這什麼都有。碼頭的事那麼多,你別老過來了。」霍錦驍已經歪在迎枕,她確實也沒多少力氣了。
「怎麼?這麼快就不待見我?有了師兄就把我這半道師父拋到腦後?」祁望說了句笑,似假還真,「忘恩負義的小東西。」
霍錦驍沒聽明白,咕噥應了聲,昏昏沉沉睡過去,只剩祁望呆呆站著,唇邊的笑只化無限霜涼。
————
魏東辭將她叫醒時,她似乎也沒睡多久,只是祁望已經不在屋裡了,何時走的她也不知,只記得自己分明靠在迎枕上,睜眼時人卻躺在榻上,身上的被子蓋得妥帖。
「人已經走了,還看?」見她盯著門口,魏東辭頗不是滋味。
「都晌午了,你不留人吃個飯再回去?小氣。」她被他慢慢扶了起來。
「你怎麼知道我沒留?我留了呀,他不吃我能按著他的頭?」魏東辭坐在她身後,讓她靠在自己胸口,手端著藥從後環到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