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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船東側,用火把,把這藥倒在棉布上。」
情勢緊急,他來不及詳加解釋。霍錦驍倒是明白了,船東側是上風口,海風往東南面吹,那個方位來的戰船都在下風口,東辭手裡這瓶子,定是什麼精貴的毒/藥,燃燒之後的煙霧被風吹到對方船上,必有奇效。
「好!」她不加思索點頭,很快命人尋來火把。
越來越多的小戰船圍上來,箭矢在空中交錯而過,霍錦驍把東辭護在身後,不斷格開身邊呼嘯而過的箭矢,與他衝到船東側。兩個火把就倒去大半瓶藥,藥水漆黑,一股刺鼻味道,哪怕霍錦驍服過解藥,這麼濃郁的氣味沖入胸中也讓她一陣噁心。
「忍著點。」東辭快速自己臉上的布蒙到她口鼻上。
霍錦驍已經動手點起火把。
火光乍然一衝,被藥水浸黑的棉布瞬間被幽藍火焰包裹,她看不到有煙霧起來,只聞到淡淡氣味瀰漫開來,被風吹往東南方。有艘船就在玄鷹號東南方船舷之下,正往玄鷹號上爬的人被這煙兜頭籠住,連哼聲都沒來得及發出,就朝後一仰,摔入海中。毒煙擴散得很快,東南方向幾艘戰船上的人接二連三倒下,「撲嗵」地落入聲不斷響起。
「好霸道的毒。」霍錦驍回頭沖東辭道。
「可惜這裡敵人不多,起不到大作用,要是能把人都引到下風口,就好辦了。」東辭俊顏卻還覆著冰霜。
一語點醒霍錦驍。
她看了看四周戰況。
玄鷹號仍在全速往祁望所指方向衝去,想要突圍,但包抄來的小戰船越來越多,箭雨也更加密集,船舷邊的打鬥激烈起來,有不少人已攀上船,在甲板上廝殺起來,看那裝束,竟一半是東洋人,一半是大安人。
「有辦法了。」她心生一計,將火把交給旁邊兩個人,囑咐他們留在這個位置,她則帶著東辭往舵室跑去。
祁望正在那兒指揮。
戰局吃緊,他臉色凝重,眼神語氣卻還鎮定,見她過來,先開口:「何事?」
「祁爺,突圍時你可有辦法把這些船引到玄鷹號東南方?」霍錦驍眼眸中透出亢奮的光芒。
她見過祁望親自掌舵,在風暴中他有逆天而斗的本事。
祁望不解,她將掌中瓷瓶呈上:「東辭的□□。今晚東南風,我們占上風口,只要他們在下風口,就能一舉毒倒,要不要博一把?」
「趴下。」
兩支箭飛來,祁望把兩人按下。
「這毒有這麼大威力?」箭「咻咻」插/在艙壁上,祁望臉色不變問道。
「此乃南疆密毒,一滴就能致人死地,焚燒後的毒煙毒性就算有所減弱,也足夠讓聞到的人目眩腦暈,暫時失去戰鬥力。解藥我已經叫佟叔發下去了,不必擔心。」東辭道。
祁望只沉默片刻,當機立斷:「好,按你說的。我掌舵,小景引火,通知周河向另外兩船發令,讓他們到西面來。」
霍錦驍脆聲應了「好」,拉起東辭往外跑去,祁望回身進了舵室。
「佟叔,麻煩你保護好東辭,進船艙等我。」霍錦驍將東辭交託給佟岳生。
「你自己小心。」東辭不再牽扯,只叮囑一聲就隱入甲板下。
他也沒回艙,站在甬道梯口,能看得到甲板上情況,又不會陷入戰局。
霍錦驍通知了周河,周河很快又傳令下去,轉眼全船皆知,她又飛奔到船尾東側,最初引燃的火把上的毒液已經燒得差不多,餘下的毒只夠再做一個火把。她將毒液倒上新來的火把,不急著點燃,而是仰頭看舵室里的祁望。
祁望雙手把住木舵,急打滿舵,船身忽斜。
霍錦驍一手抓著船舷,一手舉著火把,有人攻來,她便揮動火把格擋回去。
船在海面上像喝醉酒的人,歪歪斜斜地駛出曲線,撞向正前方湧來的十多艘小船,小船應變極快,轉眼散開改變陣形,圍到船側。祁望咬牙再次急打舵,霍錦驍感覺整個人又向另一側傾去。她目光死死盯著海面,等著祁望最後的變向。
遠遠的,玄鷹號在海上駛出了完美的兩段反向弧線,海水翻滾劃開,所有的戰船被甩到東南位置。
機會來了。
「好樣的。」霍錦驍大讚一聲,將火把點燃。
海風呼嘯而刮,將無形的煙吹向遠方,玄鷹朝前平穩直行,祁望回頭,看到船尾的戰船通通被甩在後面,霍錦驍舉著火把,臉被照得透亮,恰正望過來。
目光從舵室掠過,又看向甲板的艙口,東辭已經從梯口探出半身。
三個人,站作三角,都是劫後餘生的笑。
依稀間,霍錦驍像回到索加門被海盜圍攻那夜,戰爭雖然殘酷,卻會叫人忘卻種種猜忌矛盾,生死一線,人便沒有多餘時間懷疑和害怕。
信任這種東西,有時就像本能。
戰鬥還未完全結束,仍有幾艘頑固的戰船追上,霍錦驍拋下火把,縱身加入戰局。祁望從舵室里出來,拿著觀遠鏡望去,遠海之上已出現大船影子,桅杆上飄著的旗幟隱約有兩個圖案。
玄武圖與雙頭獅。
雙頭獅,東海的沙家。
玄武圖,東洋宮本家的旁支。
霍錦驍站在船舷上將最後一個攀到船上的人踹進海里,戰鬥停歇,她喘著粗氣轉身,倚著船舷朝眾人露齒笑起,臉上猶有沾染到的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