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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想起些舊事。」霍錦驍眨眨眼,將回憶拋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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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俊毅的病慢慢好轉,身體骨卻還是虛的,需要慢慢調養,一時也難再行船,便與曲夢枝留在平南島上。曲夢枝派去向梁同康報信的人回來,帶了一船的年禮給祁望,只說是多謝平南對梁俊毅的照顧,祁望照舊全收,毫不客氣。
除夕很快便至,因遠航的船回來,今年的平南島就顯得比往年更熱鬧。
這一年,祁望也沒在祁宅冷冷清清地過年,他被霍錦驍拉到大廚房裡,梁俊毅與曲夢枝也都被請來,眾人圍爐夜話守歲,直至子時。
按慣例,祁望要發壓歲錢,霍錦驍用眼睛暗示了他幾次,他都沒把裝壓歲錢的荷包遞給她。不多時,人群哄散而去,筐里荷包一個不剩,霍錦驍蹙著眉瞪他,也不說話。
祁望見人走光,這才拉起她的手,將袖口裡摸出的荷包按到她掌中:「拿著,多大的人還發小孩脾氣。」
霍錦驍這才展顏一笑,捏捏荷包,裡面裝的似乎不是銀錁子。
「是什麼?」她一邊狐疑問,一邊打開荷包,從裡頭拈出一隻小巧的玉梳。
玉是上好的羊脂白玉,半個巴掌大小,上頭雕的流雲飛鶴別致古樸,正適合姑娘家隨身帶著。
「壓歲錢?」她拈著玉梳問他。
「怎麼?不喜歡?」祁望反問她。
「想送我東西就送,何必借壓歲錢的名頭!」霍錦驍一語拆穿他。
祁望老臉微燙,很快轉身要進宅,霍錦驍把玉梳揣到胸口,反手拉住他:「別回去,走了,陪我上頭香去!」
說話間,祁望已被她不由分說地拉走,回望時,宅門外嶄新的燈籠將宅院照出幾分喜氣,似乎不那麼孤單。到平南島的廟前時,這裡早就煙香瀰漫,曲夢枝帶著下人也站在廟外,與他們撞上,相視笑笑,各自執香。
十二年了,這是他在這漫長歲月里過的第一個不算寂寞的年,也是他和曲夢枝相隔了十二年之後共同度過的第一個年關。
餘生漫漫,也不知還剩多少個這樣的年可以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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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一過,便是林良和宋櫻的婚事。
這兩人的良辰吉日選在了大年初五,婚禮那日極為熱鬧,所有島民不論男女老少都前往幫忙,搭棚生灶,流水席把祠堂外的大庭院擺得滿滿當當。林良踩著時辰出門,著一般大紅喜服騎在毛色油亮的馬,帶著花轎與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去了宋家。
霍錦驍早早到宋家幫忙,給宋櫻送嫁。穿好鳳冠霞帔的宋櫻忐忑不安地坐在床邊等著,像含苞待放的紅蓮,便是霍錦驍也搶不去她此刻的美。
迎親的樂聲傳入房中,紅紗蓋下,新娘的羞顏便被藏起。吉時到,林良帶著花轎入門,宋櫻哭別宋大娘,被兄長背進花轎,一路抬至宗祠。跨過火盆、拜過堂,紅燭高照,從此宋櫻便是林家媳。
祁望是島主,又難得回來,這婚禮自然由他主持。
二人拜過天地父母,又來拜他。
霍錦驍好熱鬧,站在祠堂的花牌下看著。祠堂早被裝點一新,大紅喜字、龍鳳花燭、幔帳鳳簾通通掛起,祁望穿了件鴨卵青對襟長褂,頭髮在腦後整齊紮起,眉眼是一貫的慵懶,笑容卻還應景,眉目也被堂上花燭染出幾分暖意。
拜過堂,這禮卻未完。平南島有個婚俗,未婚的少年郎君可以來搶新人身後供的喜弓。誰拿到喜弓,就意味著很快也要成親,少年還可開弓放箭,以此向心愛的姑娘傳情。那箭自然不是真箭,箭頭扎著大紅花球,很是吉祥。
不過今夜這婚禮將搶弓的環節給省了,村長親自取了喜弓送到祁望面前。原因無他,祁望今年已三十而立,雖有霍錦驍在側,然則還是未成親,叫島民著急。
祁望接下弓與箭,微蹙了眉,抬眼環視眾人時,瞧見站在花牌下偷笑的霍錦驍,那一臉看戲的表情真叫人不愉快。眾目睽睽之下,他還真舉臂挽弓,箭頭花球直對向霍錦驍。
她怔了怔,剛要避開,祁望卻已放箭。
霍錦驍的笑僵住,心裡做了好幾個設想,想那箭要是落到自己手裡該說什麼才好。種種念頭百轉千折,還沒待她想出所以然,那箭卻輕飄飄的在她身前五步開外處落下,掉進前面那人懷裡。
所有人都傻眼。
那是個男人。
祁望低沉笑起:「李家二郎想求吳家的親事很久了,他比我更需要這箭,先給他吧!」
眾人這才鬆了氣,又鬧起李二郎來。祁望踱到霍錦驍身邊,淡道:「嚇到你了?」
「有一點。」霍錦驍老實道。
「如果剛才那一箭真向著你,你會怎樣?」他問她。
「這個問題,等祁爺真的將箭給我,我再回答你。」霍錦驍眼裡有鮮少出現的認真。
她看出來了,他在猶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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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完了堂,婚便已成,新娘送回喜房,外頭的人各自鬧開尋著樂子,等開席。夜暮才臨,天還未暗,大紅燈籠下的圓桌上就已熱氣氤氳,涼菜熱菜齊上。
喧譁的酒宴喝到半夜,每個人都敞開喝酒,霍錦驍自不必說,連祁望也破例喝起酒來。
她已經很久沒有如此痛快了。
宴至深夜仍未散,霍錦驍伸個懶腰,拎了一小壇酒坐到祠堂外的老槐樹下散酒,祁望見她離席便也跟來,坐到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