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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望垂於身側的手已握起。
「哇——」他還未給答案,便有稚子啼起。
霍錦驍想到了什麼,伸手揪住祁望衣袖:「難道今年獻的是活人?」
祁望沒有回答,只是反手將她擁進懷裡,手掌往她眼前一遮,防止她因為好奇又勉力施功去看,更防止她一時想不通要出手救人。
「別看別聽,你不會想目睹這一幕的。」
「真是活人?為什麼?」霍錦驍駭然,聽那些窸窣聲,活祭的人不少,其中還有孩子。
「洪家餘孽作亂漆琉,男丁盡除,余者祭海,敬獻天地,以填海神之怒。今後若再有不尊不敬者,殺無赦!」三爺的聲音傳來,不再是唱祭歌時的磅礴大氣,森冷無情宛如利刃。
「那夜刺殺三爺的,竟是洪家之人。」祁望已然猜到。
馮何曲洪是十年前東海望族,馮何降於三爺,曲洪雖被滅,想來洪家有人逃出,在東海藏匿十年意圖復仇,不料中了三爺的圈套。
三爺今日之舉,不過殺雞儆猴。
「祁爺……」霍錦驍抬頭喚他。
「救不了,你別妄想!」不用她開口,祁望便斷然拒絕,順手在她腰側穴道一點。
「你!」她沒想到他會向自己出手,只能半倚在他胸前動彈不得。
「為了你好。」他冷道,以手掩去她的雙目。
可雖然看不到,霍錦驍卻聽得到。
「咚——」
沉悶的落水聲一聲接一聲響起,間或傳來些嗚咽掙扎聲,那些人被堵著口一個個扔下懸崖。每一聲悶響傳來,霍錦驍心臟就隨之一顫。其實祁望不必點她要穴,她知道自己救不了人,並不打算以卵擊石,這點分寸她還是有的,但如今她動彈不得,無從發泄,那些悶響錘子般撞心,將她的冷靜擊得粉碎。
人命如石,落水無痕。
聲音終於徹底停止,海上平靜,四周再無異響,旁人的呼吸也顯得沉重,眼都不眨地要了十幾條命,海神三爺的手段,可見一斑。
祭典結束,海神三爺退離祭壇,眾人垂頭恭送,眼見他離去後祁望才解了霍錦驍的穴道。霍錦驍還伏在他胸口,他拍拍她的背,正要叫她起來,胸前的腦袋忽然一動。
霍錦驍張口咬上祁望的脖子。
祁望瞳眸驟睜。
這一口咬得狠,祁望低哼一聲,覺得頸脈都要被她的尖牙給咬穿。
「祁望,你要再敢制我穴道,我必不饒你!」她用力推開他,起身憑著記憶往回走去。
祁望知道,此番他算是真的把這丫頭給惹毛了。
————
一路默不作聲地和祁望回了驛館,霍錦驍也不要祁望扶自己,憑著模糊的視線與記憶摸進院子裡,站在院裡怒吼道:「大良!」
林良正跟在祁望身後進來,聽到霍錦驍的嬌斥聲,以為出了何事,忙衝上前。
霍錦驍單手叉腰,吩咐道:「把燕蛟島那幾箱金銀珠寶整整,明日早上將平南號上的兄弟叫幾個過來。」
「啊?出了何事?」林良丈二金剛摸不著腦,滿臉莫名。
「明日正午我與丁喻約戰鬥獸場,你們替我把這些金銀珠寶抬到鬥獸場去!」霍錦驍道。
「鬥獸場?那可是生死之戰!祁爺……到底出了何事?」林良見霍錦驍滿面怒氣,只好轉而問祁望。
「比斗就比斗,你帶這些東西過去做什麼?」祁望也不解她的舉動。
霍錦驍看不清他,只衝他的人影一瞪,道:「和你無關。」
林良與小滿聞言不由交換了一個眼神。
這兩人莫非在祭典上吵架了?
早上出門還挺……恩愛的……
「大良,你快去!」霍錦驍催了一句,回身進屋。
「小景,你的傷……」祁望好心問了聲。
她進房後「砰」地將門關上,聲音從裡頭飄出來:「今天別來打擾我,我閉關療傷。丁喻只拿一條命就想與我博,哪有這麼便宜的事,姑奶奶我要他輸得徹底!」
一語完畢,屋中再無聲音。
祁望沉默。
小滿在旁站了會,忽道:「祁爺……你脖子上的傷,要緊嗎?」
祁望抬手捂住傷口,老臉一紅,轉頭也往屋裡去。
「祁爺,那這些金銀珠寶……」林良沒聽祁望發話,只好討他示下。
「按她說的做。」祁望也把門「砰」地關上,「沒事別來尋我。」
「……」
小滿和林良站在屋外面面相覷。
☆、伏虎
翌日清晨, 祁望起個大早踏出屋子, 林良與小滿已經站在院裡,霍錦驍的房門卻還緊緊閉著。
「還沒出來?」祁望問林良。
林良搖搖頭。
昨日她回房之後就再沒出來過, 屋裡一點聲響都沒有,連飯也沒吃。
祁望想了想,上前剛要拍門, 那門就「咿呀」一聲從裡面打開, 霍錦驍神清氣爽踏出屋。
「祁爺早,大良哥,小滿哥, 早。」她揮手打招呼,身上衣裳已換。
不是女裝,是頭天進漆琉島是穿的男裝,紫棠色窄袖交領衣裳, 腰束牛皮革帶,長發束髻扣玉覆巾,男子打扮, 不過沒有束胸,沒有易容, 長身玉立,身量窈窕, 英氣十足。
「你的眼睛?」祁望問她。
「恢復七成,夠了。」霍錦驍朝他眨下一邊眼睛,嘴角勾起, 神采飛揚,已無昨日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