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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磊被帶到哪裡去了?」霍錦驍忙問。
「還在田埂上審大磊,那晚李四重雖沒看到你,但是知道有人出手,所以正逼大磊交代你的來歷和下落。」
「你先走,別管我,我自有分寸。」霍錦驍聞言將他迅速推出屋子,將收起的輿圖等物一併塞進包袱里,也出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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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錦驍一口氣急掠到大磊家的田地附近,田裡沒人,但菜苗已被人踩得稀爛,看得出來的人不少。她四下望了望,瞧見田埂邊的樹下圍著群人,她便幾個縱身躍到附近的樹上,居高而望。
大磊被人用繩子捆在樹上,四周圍的都是海盜,有人手執長鞭往他身上毫不留情地一鞭鞭抽下,已將他抽得渾身血痕,臉上也是青紫成片,目腫嘴歪,不成人樣。旁邊還有許多村民被綁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著,大多都是那夜參加集會的村民,恐怕也是李四重告的密,大磊娘也在其中,看著兒子受苦正泣不成聲。
「還嘴硬不肯交代那人來歷?」那人抽得手酸,卻見他還不肯鬆口,便抬腳往大磊腹上一踹,又朝手下狠道,「不說是吧?那就先殺你娘!」
他說著揪起大磊娘的頭髮,將人往石上摜去。
「娘——娘,兒子對不起你。」大磊驚得目眥欲裂,可縱是如此,也沒有鬆口。
眼見大磊娘花白的發就要撞上石塊,空氣中卻傳來「咻」地破空聲音,薄刃如翼破空而去,從那人喉間划過。那人動作頓止,雙目愕然圓瞪,手捂上脖頸。腥熱的血從他指縫噴出,他人仰天倒下,大磊娘頹然落地,不知出了何變故。
四周的海盜已被此驟變驚呆。
「景爺?」大磊看到個模糊的人影閃過,化作數道殘影沖入海盜群里。
涼刃浴血,她不再心慈手軟。
驚/變驟至,猝不及防,海盜一個接一個倒地,喉間血涌如浪。
最後一個海盜倒下時,霍錦驍才停下動作,手中軟劍垂落,劍尖指地,劍刃上的鮮血匯聚而滴,融入沙中。
冷冽的目光似颶風來襲時的天色,壓著驚濤駭浪的洶湧之意,她回憶起村子被屠那夜的景象,壓抑已久的恨意肆虐而至。
喘息片刻,她緩下心情,一震手中軟劍,劍鳴嗚嗚,劍氣掠出,將大磊手上的繩索割斷。
「大磊,你想做的事,我幫你。」
大磊正搖搖晃晃去扶大磊娘,聞言轉頭,既驚且喜地看她。
「金蟒不除,我一日不走。」她再抖軟劍,劍花閃過,劍上鮮血化作血霧散開。
她心中已有決定。孟村之屠她來不及,新燕村的事卻在她眼皮底下,她做不到放手不顧。
「景爺!」大磊喜極而跪。
霍錦驍擺手,冷道:「你先帶大夥離開,別回家,先找個地方藏起來。村里能叫上的人都叫上,最好一個也別留下。我還有事,晚上去找你們。」
語畢,她轉身欲離,卻忽瞧見前頭樹下竹葉青的綢褂一角與烏青的軟底鞋。
她心頭一跳,閃身而去。
大樹之後,是祁望幽深的眼。
「祁爺……」霍錦驍意外至極。
「才幾天功夫,你就給我捅出這麼多事來?真是少盯一會也不行。收留你,是我做過的最虧的買賣。」祁望開口,仍舊是大家長的語氣,帶點無奈的責備。
霍錦驍卻忽然平靜,道:「祁爺,現在後悔已經晚了,這買賣你註定虧本。」
「還知道耍嘴皮子,證明沒被嚇傻。」他伸手,從她眉心拭下一滴血,以指腹推開,搓干,只剩下腥味。
「祁爺,你來遲一步,金蟒島的事我管定了。從今天起,我不是你平南島的人,也不是平南船隊的人。」
這樣,就不會連累到平南吧。
祁望靜靜看著她,良久後方伸手在她下巴上一捏,道:「丫頭,你知道嗎?從來只有祁爺不要的人,沒有人能不要祁爺。這筆帳我記著,拿金蟒島來作利息。」
☆、火光
海島這地方和內陸不同, 大熱天太陽底下站一會能把人烤化, 可到了樹蔭下被海風吹一吹卻又舒暢非常。祁望和霍錦驍把幾個海盜的屍首拖到樹林裡,挖坑埋起。
「做事情手腳乾淨些。屍首藏好, 能晚一刻讓他們知道村民的事,就能多給他們應變的時間。」祁望站在地上看著霍錦驍挖坑。
霍錦驍已經挖了個巨大的坑,此時正靠著鏟子休息, 聞言抬頭看著一身乾淨的祁望, 忍不住嘲道:「祁爺,我看你也沒少干殺人越貨的事吧?」
「祁爺我殺人的時候,恐怕你還沒斷奶。」祁望蹲到坑邊, 看看大小,又道,「夠了,上來吧。」
「你也就比我大十歲, 說得自己好像七老八十,活該討不到媳婦。」霍錦驍從坑裡跳上來,拍著雙掌泥土道。
「你還管起我來了?」祁望沉下臉道。
霍錦驍卻沒再回嘴, 她怔怔看著地上的屍首。
「怎麼?害怕了?還是心軟難過?」祁望走到她身邊問道。
她出手殺人的時候讓他忘記她是個年輕的小姑娘,可如今……她眼底有些迷茫惶惑, 像迷路的鹿,沒了方向。
「不是, 是不知道對錯。」霍錦驍低頭看看雙手,「六叔說過,善惡不過一念, 而雙手一旦沾染鮮血,便永遠洗不乾淨。」
一隻大掌緩緩拉直她的指,將她的手掌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