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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前他們本有機會停靠木束國的港口,可惜木束正逢政/變,海港嚴禁所有外來船隻停靠,他們只得被迫繼續航行。
不能靠港便沒有補給,船上食物和水用一點少一點,船員的伙食也一天比一天差。
「小景姐。」飯堂里的水手領了午飯正垂頭喪氣地坐在桌前,見到門口進來的人紛紛起身招呼。
霍錦驍換了身藏藍的束腰長袍,長發高挽,是利落的男人裝扮,方便行動。
見到眾人向她打招呼,她笑著回應。如今她在船隊中的地位已不同往昔,除了因她總跟在祁望身邊外,也因這四個月的航行中她越發穩重的表現,便是柳暮言和徐鋒也交口皆贊。
到窗口前領了飯,大廚見到是她,給的量特別足,她道了聲謝,便坐到水手間與眾人一道吃起。
才吃兩口,身後忽然有人開口喚她。
她轉頭一看,笑道:「二公子。」
來人正是梁俊毅,這趟出航,他本與曲夢枝在梁家的船上,只是一個月前船隊突遇風暴,梁家的船險些被海吞噬,損毀過重,祁望不放心,就將二人請到平南號上。
三爺特地囑咐過的,不容有失。
「你就吃這些?」梁俊毅看著她盤中之物,又對比了下自己拿到的飲食,眉頭蹙起。
兩塊發硬的餅,一碗芽菜豆腐湯,這是普通水手的午飯,霍錦驍隨大夥。
梁俊毅的伙食雖未見多好,卻是現蒸的肉餡包子,一碟炒豆芽、一碟醃菜、一碟滷肉與一碗豆腐湯,以眼前這狀況來看已屬極好。
「裹腹而已,無所謂。」霍錦驍不以為然,因身份關係她本可享受與祁望同樣的待遇,只是她自己想著從前連個末等水手都沒排上,便跟著其他水手一起吃,不過也只有午間一餐,早晚她要聽祁望吩咐行事,就隨祁望用飯。
梁俊毅並未多說什麼,只默默將食物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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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錦驍匆匆用過飯踏出飯堂,才行至甲板上,就聽爭執聲從旁傳來。
「夫人,以後我的伙食就隨大夥吧,不必開小灶。」梁俊毅低聲說話,語氣微沉。
平時他的飯食皆有人送到房中,今日他一時興起去了趟廚房,才知道船上存的水糧不多,連霍錦驍都與普通水手吃同樣的東西,他一個堂堂男子為何如此?
「二公子,水手的飯食粗糙,你自小嬌養,乍然如此身體承受不住。老爺將你託付給妾身,妾身便要替老爺照顧好你。」曲夢枝只得勸他,「況且船上水糧祁爺心裡有數,不會有問題的。」
「夫人不必多勸,父親命我隨祁爺遠航,除要增我見識,也要磨我心志,若我連這點苦都吃不得,豈非辜負父親一番苦心。從現在起,我的飯食就隨眾人吧。」
梁俊毅心意已決,拋下話轉身便離,恰與走來霍錦驍迎面撞上,他白淨的麵皮一紅,略點點頭就走了。霍錦驍便見曲夢枝滿臉尷尬地搖著頭,她便笑了笑,上前勸慰曲夢枝:「夫人,二公子有此心志是好事,比那些紈絝子弟不知強出多少,便是吃點苦頭也不妨事,夫人倒不必太過擔憂。」
曲夢枝聞言便道:「我何償不知,只是老爺將這孩子託付於我,我難免操心。」
「二公子人中龍鳳,不會有事的,夫人寬心。」霍錦驍上前倚到了船舷上,海水清透,偶有游魚探頭,她手裡握著小半塊沒吃完的餅子,便捏了一點渣扔進海中,引得游魚追逐。
「我瞧二公子與貴府大公子,這心性作派全不像是兄弟。」玩了一會,霍錦驍見曲夢枝站她身邊看得津津有味,她又想起一事來,便聊道。
「你說梁俊倫?那就是個禍害!老爺膝下有子四人,只有梁俊倫是嫡出,又是長子,被梁太太養大,從小在富貴堆里泡著,占著嫡出身份,家裡護著,要什麼有什麼,養出無法無天的脾性,是三港城人見人怕的霸王。」曲夢枝緩緩說起梁家事來,「俊毅是庶出,後宅那些陰私你怕是沒經過,他母親懷他之時太太便動殺心下藥,他母親早產加難產,拼死才生下他來。」
霍錦驍聽得心裡一緊,連魚也顧不上看。
「沒了生母照拂,主母又心狠手辣,那幾年他過得艱難。我十六歲被送給老爺,初時也在梁府住過一段時間,那時他才八歲,我看他可憐便幫過兩次,就被太太恨上心。後來老爺見宅里斗得越發不像樣,索性將我送出府,在外置宅住著,又將俊毅送到我膝下,養了四年才送回去。說來我與他也算有些母子情份。」曲夢枝便從她手裡拈過些餅,也往海里丟去,可惜魚已經跑光了。
「曲夫人與二公子都不容易。」霍錦驍嘆道。
「梁家這些兒子裡,老爺最喜歡的就是俊毅,常說這孩子聰明,最像他,將來必要承他衣缽。可惜,他不是嫡出,家裡的產業必要交到大公子手中,老爺恐怕也只是說說而已。」曲夢枝繼續說著,「你說我不容易,其實也沒不容易,這幾年我在外頭住著,錦衣玉食,也沒人管束,算自在的。」
「如此看來,梁老爺對夫人是好的。」說起往事,霍錦驍沒從她眉間瞧出什麼怨氣來。
曲夢枝平平淡淡,像在閒話家常。
「老爺不止對我好,還對我有恩。祁爺同你說過我的事吧……」
霍錦驍點點頭,她便又道:「剛到全州城時,我不止一次想回東海報仇,可惜找不到船。後來有一次終於找到船離港,以為總算能回東海,不想那船竟是賊船,要將人送到番夷賣掉。我以為自己必死無疑,豈料老爺趕來將那船賊人制住,將我救回。他沒責怪過我一句,又怕我胡思亂想便將我帶在身邊,親自教導我應對理事,帶我認識三港名流,說是給我點事做,便不會亂想,後來更放手讓我替他打理商務,一過就是近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