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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里恰逢一曲新奏,悠揚歡快的樂聲飄來,霍錦驍便將手輕放在他掌心,他攏起指頭,捏著她的手與她往前走了兩步,各自踮腳一禮。
高貞國時行的宮廷小步舞並不複雜,老師教的也是基礎舞步,霍錦驍習武多年,這點動作和步伐還是很容易學會的,倒是祁望……
霍錦驍踮腳展臂,與他交錯而過,笑道:「祁爺不是不會嗎?」
「景老師教的好,看一眼我就會了。」祁望拉起她的手,看著她在自己身前拎裙轉了個圈,姿態優雅如皇宮湖裡飼養的天鵝。
這一天下來,霍錦驍已叫他刮目相看。他滿心以為這喜好舞刀弄槍並不安分的小丫頭,連穿個裙子都能嚎半天,今天必要手忙腳亂,他都做好替她兜錯漏的打算了,不想她自穿上這身禮服起就如換了個人般,不曾行差踏錯半步,所有禮儀未差半分,若不是她高貞話還說不利索,他都要疑心她自小生在皇家。
樂曲奏到和緩的篇章,音樂忽然慢下來,霍錦驍與他錯身而過後轉回,目光撞進他眼眸,他握住她雙手,手臂花了些氣力將她拉到自己胸口。
「祁爺可不常誇人,這聲老師和誇獎,我收下了。」霍錦驍咬著唇笑了。
「那你不誇誇你的學生?」祁望舉起她的手,她輕輕轉個圈,裙擺像花一樣綻放。
轉到他身前時,音樂忽然停止,他拉著她的手便將她轉回,把人圈在手臂里。
花園瞬間安靜,耳邊只剩他的呼吸,霍錦驍仰頭望他,目光怔然。
祁望很少穿得像今天這樣隆重,繁複的黑色刺金外套里是絲質的白色襯衣,銀灰的領飾層疊而下,搭著深黑的緊腿褲與靴襪,華麗又硬朗。他又將長發盡束腦後,馬尾長垂於背,露出堅毅骨相,眉宇蓄著力道,氣勢逼人,只是看她時露出些微溫柔,像岩石間翻起的碎浪,繞指而來。
「學生太聰明,已經可以出師了。」霍錦驍推了推他,臉上氤氳出赧色。
祁望沒動,沙啞的聲音像迷失的風:「景驍……」
胸中有些話想吐,到了嘴邊卻又不知如何出口,便化成心底的無措與彷徨。陌生的情緒像撕空而來的巨獸,來勢洶洶,卻被禁錮於懷,怎樣都無法坦然面對。
霍錦驍覺得他有話要說,等了許久,他還是沒有開口,廳中的琴忽被琴師重重按下,發出沉重的響聲。新的樂曲奏響,他的手臂也跟著鬆開,霍錦驍懸起的心就像這沉悶的琴音,驟然落地。
「進去吧。」祁望淡道。
「嗯。」她點點頭,隨他進了大廳。
奢華靡麗燙得眼底發澀,很快就把片刻溫柔淹沒。
一曲終了,只叫人盪氣迴腸,可再怎麼意猶未盡,這曲子始終已經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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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冕典禮過後,霍錦驍在高貞華麗並且奢靡的體驗告一段落。平南與燕蛟的船隊在加冕禮後第三天終於抵達月亮港,霍錦驍總算可以換回故國的衣裳,也開始與祁望、曲夢枝幾人走街串巷,研究高貞風物。
有了女王的禮遇以及子爵的稱號,他們在高貞國的貿易便容易許多。高貞國的琉璃製品、香水、菸草及各色寶石等物都是大安所缺的,而大安的瓷器、絲綢與食物香料在高貞可是一價難求的稀罕物,不管是換金子還是換貨物,都有商人爭著與他們交易。
霍錦驍估摸著燕蛟這幾船貨與換到的金子回去足夠燕蛟嚼用五年,夜裡睡覺都笑醒,只是她也沒開心太久,船隊在高貞停留了一個多月,越臨近返航時間,她便覺得祁望行蹤越發神秘。
女王的近臣常來找他,他只單獨帶曲夢枝會客,其間交談了什麼,他從來不說。她也不止一次發現他深夜出行,命平南船隊將貨裝船,其實只是普通的菸草與毛皮,她不知他為何要趁夜裝船。
如今她是燕蛟的島主,平南的船隊再也輪不著她過問,這些事他藏得緊,她也查不出眉目,只是隱隱壓在心頭,總是發沉。
到了七月,天大熱,船隊正式返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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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帆升起,浪花剪開,高貞瑰麗宏偉的宮殿漸漸遠去,衣香鬢影的舞會成了畫中懷念,花園裡相攜共舞也只化驚鴻一瞥,風雨狂浪下的驚心動魄倒像烙在心間的浮印,經生歷死不過換得一刻情動,餘生銘記。
陽光熾熱,波濤粼粼,船已離港。
霍錦驍頂著烈日站在船舷邊,摩挲著手裡精緻的短銃發呆。這火銃是女人專用,比一般火銃小,銃身上鑲著金色寶石,原是伊莎女王的隨身武器,他們臨行前覲見女王,伊莎給每個人都送了禮物。梁俊毅的是華麗的長劍,祁望的是精緻的煙槍,曲夢枝是水晶瓶裝的香水,給她的則是這支短銃。
「會用嗎?」
祁望走到她身邊問道。
霍錦驍搖搖頭。
「叫我一聲老師,我就教你。」祁望要那天夜裡叫她的那聲「老師」討回來。
「祁老師,煩請您費力教教我這學生?」霍錦驍把銃遞到他面前。
祁望推開她遞來的火銃,繞到她身後,自她身側展臂向前托起她的手。
銃口朝向海面,他手把手教她握銃,演示裝彈上膛。熾熱的陽光曬得霍錦驍滿臉發燙,後背更似火燒般灼人,他將頭半俯至她耳畔,與她一齊瞄準前方,淡淡的氣息拂過,她忽然走神,他卻突然握著她的手用力扣下板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