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礁石上有人伏著。
森冷的槍口瞄準祁望。
「小心!」
祁望才斬退一名緊逼而至的刺客,就聽身後霍錦驍尖聲疾喝。
「轟——」硝煙乍起,有人在暗夜裡扣扳機。
鉛彈趁夜而至,悶聲打進血肉之間。
「景驍!」祁望被她推開,回頭之時眼見霍錦驍踉蹌兩步方勉強站定。
他只見她的手藏在寬大袖管里,血一滴滴往下落。
「我沒事。」霍錦驍咬牙,只用手按上自己左臂。
祁望怒極反手,將刀擲出,只聞一聲驚呼,伏在礁石上的人還不等換彈便被祁望的刀刺中胸口,從石上墜下。
「走。」
不及細想,祁望拉著她往碼頭跑去,可身後的人卻很快追至,像永遠也殺不盡。
霍錦驍的腳步已有些不穩,他又急又怒,揮出的刀也失了章法。
正在困鬥之際,夜空卻忽有明彈飛入空中,將這一隅照亮。習慣了黑暗的眼睛被亮光照得刺疼,不由自主地閉起,手裡的動作便也跟著一頓。
「讓小姑奶奶來會會你們!」
伴著清脆的女音,幾道人影凌空掠下,加入這場混戰。
霍錦驍眯著眼,看到還穿著肖雅衣裳,梳著婦人頭的沐真。她目光再轉,瞧見熟悉的涼血刀,季凌肅的笑被刀光照得冷冽。
「真真?黑虎?唐懷安……蘇辰,明河?都來了?」
霍錦驍念出一大串名字,虛弱笑起。
一股龐大掌風掃至,將祁望從她身邊推開,祁望神色一變,待要回身拉她,卻見她已被人攬住。
「小梨兒。」魏東辭一手抱著人,一手拎著包袱,眉宇蹙成川形。
佟岳生站在他身側,執劍冷對祁望。
「東辭。」霍錦驍見著他,大喜過望。
「對不起,我來晚了。你受傷了?」他沉道,目光里幽火燒得正烈。
「沒事,只是傷及手臂而已。你殺人了?」她嗅到他身上傳來的濃烈血腥味。
魏東辭便將手裡包袱往祁望面前一扔,包袱散開,一顆人頭滾出。
赫然便是烏曠生。
「你救了她,這是我送你的禮。宮本直人正帶人往南哨區攻去,如果你現在回防,應該還來得及。」魏東辭冷道。
祁望站著未動,身後是兵刃交錯的景象。
「多謝。」他開口,目光落在她身上,「拐過這片礁石區,那裡有個舊碼頭,船停在那裡等著。」
魏東辭點點頭,打算抱起霍錦驍,她卻推開他的手:「師兄,等等,我有話要跟他說。」
「快點,時間不多。」看了眼四周情勢,東辭讓開身。
霍錦驍捂著傷走向祁望,隔著兩步之遙停下。
「你的傷……」他看到血透過她的指縫流下。
「沒事,不必掛在心上。你救我許多次,這回,就算是我還你的。」她淡道。
祁望不禁勾唇,澀澀笑起。
「既然如此,你們兩清,你走吧。」
他臉上猶帶鮮血,在火色下顯得悽厲。
霍錦驍胸膛起伏片刻,聲音蕭瑟:「回平南吧,別留在這裡做三爺。我可以……當作什麼都不知道……你繼續做你的祁爺。」
他曾經妥協過一次,這回,便換她妥協。
「回平南,做祁望……」他失神。
作者有話要說:唔,很快可以說再見了……此處應有掌聲。
☆、永不相見
風颳得猛, 吹得霍錦驍未及綰起的長髮肆意飛舞, 一身嫁衣在火色下更是灼艷無雙。四周兵戎相交的廝殺聲似乎變得遙遠,她懷抱期待的目光如初, 叫人難以拒絕。
祁望抹抹臉,指尖搓下些血痕,又以指腹推開, 唇邊展開一抹溫柔。
「別傻了, 乖。」他聲音不大,卻壓過所有,像雪天裡的薄陽, 「我若願回平南,當初就不會讓你在碼頭等我一上午。」
未赴之約,便是他的答案。
「你是祁望,不是三爺!」霍錦驍仍固執地要勸他。
面具落地那一刻, 猜測成真,祁望未死,霍錦驍是欣喜的, 可那喜悅壓著的,卻是另一重絕望。
與日後兵戎相見比起來, 她不知道哪個結局更好些。
「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麼三爺,面具之下, 不過是權勢欲望。小景,我與你說過,東海是我大業所圖之地, 我有我的理想和抱負,哪怕在你們眼中,它有再多的不堪,我亦甘之如飴。為了今天,我付出亦或失去的東西太多,回不去了。」
他異常平靜地說著,唇邊的笑還是曾經玩世不恭的戲謔。
「真的不回去?」她喃喃道,臂上傷口與心中之傷,也不知哪個更疼一些。
「快走吧,再晚就遲了。希望我們的約定還有效。希望你珍重自己,別老那麼毛躁。」他想撫順她腦後亂發,可手一伸,才發現這幾步之遙,已然是天涯兩端。
手在空中停了停,他收回,囑咐到最後便成絕語:「我不想再見到你,你走吧,我還有很多事要做,你別在這裡礙手礙腳。希望……你我此生永不再逢。」
不見,便是念想。
見了,就成敵人。
她懂,今日一別,他日再逢便是戰場,他們不死無休。
這是霍錦驍最不願面對的局面,可他們都無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