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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想等著事態平息一些,可以遠遠地把小郎賣到他鄉,一了百了,誰知京兆府竟始終不放此事,季陶然更是隔三岔五地過王家詢問,追的甚緊。
因此王二一直不敢貿然把小郎脫手。
這王二哥自然非善類,也曾起過殺人滅口的心思,只是他那相好因見小郎生得可愛,竟不忍心,這才保住了小孩子一條xing命。
那王家眾人,抱著失而復得的孩子嚎啕大哭,又拉著孩子,闔家給季陶然下跪拜謝。
季陶然忙叫扶起,又見這件案子終於水落石出,這段日子來壓在心頭的鬱郁之氣可也總算煙消雲散,當下便去負責處理剩下之事。
雲鬟見狀,也自心頭喜悅,當即告辭離開。
不料兩個人才出了京兆府大門,就見有一人騎馬而來,這樣光天化日之下忽然照面,雲鬟竟有些忐忑不安。
原來此刻的來人,竟是崔印。
因崔印聽說了季陶然遇險之事,心裡牽掛,便來查看究竟。
才翻身下馬,便見裡頭出來兩人,崔印眼前一亮,忙上前行禮,笑道:“世子殿下!”又看向雲鬟,略一猶豫,才說道:“這位就是那日夜間偶遇了的謝公子了?”
趙黼瞥一眼雲鬟,卻見她臉色如常,正拱手作揖道:“正是小吏,見過侯爺。”
自從男裝之後,雲鬟說話之時,便只放低聲音,因此聲線略顯低沉,又似白清輝一般,是淡淡冷冷,並無感qíng摻雜的,因此竟也叫人難分雌雄。
崔印上下打量了她一回,笑道:“那夜我吃醉了,竟有些沒看仔細,如今再見,卻果然是金玉之貌,稀世之才啊。”
趙黼笑道:“侯爺,你別亂夸壞了她。”
崔印笑道:“夸不壞,何況又是名副其實的。是了,世子跟謝公子怎會來此?”
趙黼裝模作樣道:“因我知道季……季陶然他早上遇險,我不放心,過來看看罷了。侯爺也是為此而來?”
崔印才說道:“我也正是聽聞消息,過來看看,陶然可無礙麼?”
趙黼道:“他甚是命大,有刑部的高手護衛呢。侯爺既然來了,快請進去看一眼罷了。”
崔印點頭,將走的時候,忽然又止步,因對趙黼說道:“上次相見,說若世子得閒要去我府里飲宴的,說來我倒還欠著這一頓酒席呢,不知兩日後如何?”
趙黼道:“使得。只有叨擾了。”
崔印笑道:“求之不得才是真的。是了,世子過去,不妨讓謝公子同行,我甚是喜歡這些少年俊才……不知謝公子可也賞光?”
雲鬟道:“因有些雜亂公事,尚且不知,先領謝過侯爺的好意了。”
崔印道:“不妨事,自然是前途要緊,只不過……但若得閒,就跟世子同去無妨。”說完之後,才一點頭,轉身入內去了。
兩人上了車,趙黼瞅了雲鬟一會兒,終於說道:“我覺著崔侯爺方才表現略怪,他是不是看出什麼來了?”
雲鬟低著頭道:“或許是看出有些相似,只不過……應該想不到會是我罷了。”
趙黼仰頭出神了片刻,點頭道:“許是如此。”
雲鬟不再出聲,只是心底難免竟又想起了崔侯府的數人,其中最令她惦記的,便是那個曾頑劣的弟弟……也不知過了這幾年,他如何了,是不是長進了許多。
誰知趙黼在旁,因見她不言語,他的目光逡巡來去,不覺又想到一些不該想的,因湊在耳畔,低低說道:“你以後,能不能少裹纏那些東西……至少,別那樣緊……我看著都……”
雲鬟頓時飛紅了臉,轉頭瞪他道:“世子,你、你又說什麼。”
趙黼悻悻地:“說也不成?”
正在僵持之時,便聽隔著車壁,有人問道:“敢問裡面的可是晏王世子殿下?”
趙黼掀起帘子看了眼,道:“你是靜王府的人,如何來尋我?”
那人果然是靜王府的長隨,見了趙黼,忙滿面堆笑行禮道:“是我們王爺派我去世子府,相請世子過府吃酒呢,因府里的人說世子一大早兒出了門,小人還才去京兆府尋了一回,可算是追上了。”
趙黼說道:“我今兒不得空呢,改日再去。”
誰知那人道:“世子!王爺特特有請,還說要請謝公子一塊兒呢。”
雲鬟原本擰眉不理他,聞言才睜開雙眸。
趙黼回頭對雲鬟道:“我四叔請你,你去不去?”
雲鬟搖頭,打起jīng神道:“我算什麼?然而世子跟王爺素來jiāo好,您還是去吧。”
趙黼見她不去,自己竟也沒意思,正要回頭叫那人回去,不料那長隨求道:“求世子萬萬賞臉,王爺再三吩咐,今兒一定叫請到人,且一定請世子跟謝公子同去呢,求世子可憐小人一路從王府跑到世子府,又從世子府跑到京兆府……腿都斷了才好不容易追上的面兒……不然小人回去就要給王爺打死了呢。”
趙黼是個吃軟不吃硬的,見他說的這樣可憐見兒,便笑對雲鬟說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然咱們還是去罷?何況四叔既然待見你,你自然也要受人抬舉些,且昨兒殿上好歹他也替你說話過。”
雲鬟心中轉念,覺著此話有理,便道:“既然如此,不好拂逆,就隨你是了。”
趙黼看著她,心中有件事兒待說,想了想,卻只一笑。
當下竟乘車往靜王府而來,下車入內,到了蘭桂堂之上,靜王早就等候多時,便迎了出來:“去了這半日不見人回來,我還以為今兒必然是不來了呢。”
趙黼道:“別的人尚可推卻,四叔是誰?我自然立刻飛來。”
靜王笑道:“罷了,當著小謝的面兒,如何也這樣口沒遮攔。”
“可知我當著她就越……”趙黼本也要調笑兩句,猛地想起那日靜王暗示自個兒的話,便反而收聲了,反而淡淡地說:“不妨事,她是個正經人,閒話半點兒也不往耳朵心裡去。”
雲鬟上前行禮完畢,三人就在廳內落了座。
即刻有宮女送上茶來,趙黼問道:“四叔今兒如何好興致,請我們吃茶?”
靜王含笑瞥著他說道:“你是有些壞了,先前在京中,三天兩頭便要過來一趟,如今我不請你,你就不來了。”
趙黼笑道:“哪裡,我不是有些事絆腳麼?來得勤了,又怕你跟皇爺爺一樣嫌棄我。”
靜王大笑道:“連聖上都奈何你不得,我又敢怎麼樣?”
說到這裡,就聽外頭有人道:“薛公子來了。”
雲鬟跟趙黼聽了,面面相覷,趙黼心想:“我怎麼竟忘了他?”
雲鬟心中想:“當真是薛家哥哥?”眼皮竟也突突地跳了起來。
靜王笑道:“君生來了,甚好,真是時候。”
卻見有人從外頭進來,生得面若美玉,氣質溫柔,著一襲月白紵絲長衫,正是薛君生。
君生上前行禮,又拜見趙黼,目光一動看見旁邊的雲鬟,見她垂眸淡靜之態,薛君生怔忪了片刻,卻又神色如初,笑問:”這位公子是?“趙黼不答,靜王道:“這位是會稽上京的謝公子,昨兒殿上面君的那位。”
薛君生忙深深作揖道:“久仰大名,今日相見,不勝榮幸。”
雲鬟只也起身回禮,默默道:“先生不必多禮。”此刻才抬起雙眸。
兩個人目光相對,頃刻卻又彼此移開。
因趙黼在跟前兒,薛君生只在靜王身側站著侍立,看著安安靜靜,時不時地替眾人倒些茶水。
靜
王同趙黼說了些閒話,很快到了晌午,便移步到側花廳內用飯。
正要落座,卻見一名宮女走來,說道:“王妃聽說世子爺來了,很是喜歡,命廚下多做了幾個世子愛吃的菜色。”
靜王笑道:“知道了。”又對趙黼道:“待會兒你不如去見見你嬸子。”
趙黼面色淡淡道:“內外有別,無端端去見嬸子做什麼?”
靜王笑道:“哪裡話,都是親戚,什麼別不別的。”
雲鬟聽說“王妃”兩個字,心裡方想起來。
——先前雲鬟在鳳儀書院的時候,認得沈相爺府的沈舒窈跟沈妙英姊妹,也記得前世之時,靜王的王妃便是沈妙英……
當初她假死水遁,離開京城的時候,靜王還不曾娶親,這數年果然天翻地覆,靜王已經有了王妃了。
只怕仍還是沈妙英罷了?
想到這裡,忍不住又看一眼趙黼……當年的趙黼,這會兒豈不已經是……
此一時彼一時,這個人,果然是變了許多?
當下便一桌兒吃酒,靜王又不由分說叫了薛君生在自己旁邊坐了。
趙黼也並不十分理他,只顧吃酒,同靜王說話。
因當著靜王的面兒,趙黼對待雲鬟卻甚是正經,不似先前在京兆府當著季陶然似的,雖是飲酒,卻做出一副以禮相待,毫不逾矩之態,連什麼輕薄的言語都不曾有過。
如此酒過三巡,薛君生起身,借取酒水的話離席,臨出門前,依稀回眸。
雲鬟目送他出門,猶豫片刻,才要起身,忽然手被人握住。
雲鬟低頭,卻見趙黼的手在桌子底下,不由分說已握住了她的,偏偏面上仍是若無其事地,正跟靜王說道:“四叔,這幾年薛老闆必然有許多好看的新戲?”
靜王道:“咦,你又不在京內,如何竟知道?”
趙黼笑說:“若不是有難得的新戲,怎麼四叔聽了這幾年都沒聽膩呢。”
靜王笑道:“好啊,你是在打趣我。”
趙黼嘿嘿笑笑,舉手將跟前兒一杯酒仰頭飲盡了,左手卻仍死死地握著雲鬟的手。
因此雲鬟竟不能動,只得打消了出門之心。趙黼同靜王說話之餘,又瞥她幾眼,這才緩緩地鬆了手。
兩刻鐘後,薛君生才姍姍回來,手中捧著一壺新酒。
趙黼斜睨道:“如何去了這半天呢?”
薛君生笑道:“因他們弄錯了地方,好不容易找到這一罈子寒潭chūn。”走上前之時,卻極快地掃了雲鬟一眼。
薛君生給三人都倒了酒,才自落座,如此吃了午飯,靜王便對趙黼道:“你酒也喝了,飯也吃了,如今隨我去拜見嬸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