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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鬟見他喜不自禁,她心裡卻壓著憂重。

    當下又問皇帝的身子,趙黼道:“太醫說是一時血氣翻湧,大概是車馬勞累,顛簸所致,養一養就是了。先前我們都在裡頭伺候著,不知怎地,只留了我父王一個。”

    雲鬟道:“留太子一個?沒說是為什麼?”

    趙黼道:“我本也想陪著留下,然而看他臉色不對,哪裡敢多嘴,便也隨著出來了。我走的時候,白樘跟四叔留在門外,白樘像是有什麼事,故意支開我。”

    當時白樘故意引開趙黼,不僅靜王看了出來,趙黼自個兒卻也明白,只以為白樘有什麼機密話要同靜王說,他也不在乎,便樂得順水推舟地過來找雲鬟。

    雲鬟心裡卻有些咚咚亂跳,道:“尚書……尚書卻是有什麼事?”

    趙黼道:“白樘雖接手了沈正引那案子,只是我瞧著也不過是應付皇爺爺的,未必會真意去查,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也未可知。他跟四叔、沈正引都是一個鼻孔出氣,他們之間商議什麼事兒,自然是避開我的。”

    雲鬟道:“未必,尚書不是那等會徇私枉法的。”

    趙黼笑道:“那我們便拭目以待,看看他會如何處置。”

    復繾綣溫存片刻,趙黼先送了雲鬟回殿內休息,自去皇帝寢殿之外。

    卻有內侍攔著,道:“聖上安歇了,不見任何人。”

    趙黼道:“太子呢?”

    內侍道:“太子在內伴駕呢。殿下且請放心,勞累一日了,也請早些回去安歇罷。”

    趙黼只得自回,本想去尋雲鬟,可想起她先前所許下的那些話,便不願再去為難,只自己翻來覆去,抱枕而眠罷了。

    是夜,雲鬟自寢在行宮偏殿之中,過子時,才聽得門外有腳步聲,她忙坐起來細聽,卻仿佛是白樘跟巽風經過。

    雲鬟的心亂跳,竟然無眠,便起身坐在榻上,怔怔地盯著那門扇處。

    只是外頭卻再也無聲,想必是都去了。

    雲鬟卻毫無睡意,只是盤膝坐著,心底想起的,卻是在南殿水閣里跟蕭利天見面的場景。

    那時雲鬟本並不是特意去尋蕭利天的,只不過因不知皇帝到底如何,便故意借著觀景之名,實則往寢殿的方向而去,想要查探究竟。

    誰知正走間,一抬頭,借著燈籠之光,卻見蕭利天在湖面曲廊上,也看著寢殿的方向,似若有所思。

    蕭利天聽見腳步聲回頭,看見雲鬟,便挑了挑眉。

    雲鬟本甚是忌憚此人,不料偏偏狹路相逢似的。

    幸而蕭利天並未過來,只仍站在原地,口中說道:“謝主事,是要去哪裡?”

    雲鬟道:“隨意走走罷了。”

    雲鬟見他負手而立,並無異動,便要從他身後經過,不料蕭利天道:“謝主事跟皇太孫殿下的關係非同一般,不知覺著殿下如何?”

    雲鬟道:“我們舜人不願在背後議論他人,尤其是對待主上。”

    蕭利天笑道:“原來如此,哦,對了,謝主事可知道,上回我的那個玉寶鐲已經給找回來了?”

    這件事過去良久,那玉寶鐲也自是白樘親自找回來的,不知他竟因何又提起。雲鬟道:“此事人盡皆知,殿下又是何意?”

    蕭利天道:“不知謝主事有沒有興趣一看?”

    雲鬟越發意外了:“這是殿下的鐘愛至寶,如何竟要給外人相看麼?”

    蕭利天道:“雖是我心愛之物,不過也看有緣之人。”

    說話間,睿親王舉手,竟入懷中掏出一物,卻是用絲緞包著,雲鬟原本以為他是信口說說,不料見竟似動真,便上前一步。

    睿親王將緞子打開,果然便露出底下一枚金光閃爍,寶氣珠光的寬鐲子。

    如今大舜之地,女子的珠寶等飾物,多求jīng細雅致,縱然是嵌寶,也極少把各色珍珠寶貝鑲嵌在同一樣飾物上,以免撞色不當,或者顯得粗豪俗氣。

    而似這種粗獷的飾品,卻一看就並非中原所有,透著些域外風qíng。

    只不過雖然也是祖母綠,紅瑪瑙,珍珠,huáng金等各種顏色調配,卻也顯出一種格外奇異奪目的美來。

    如今在燈光月光下相看,宛若暗夜裡一位絕代佳人,幽然生輝,美極艷極,魅惑之極。

    讓人忍不住揣測,戴著這種飾物的,會是一位如何傳奇的女子,又是什麼樣兒的女子,能配得戴這種大氣張揚的過了分似的飾物。

    雲鬟道:“怪不得叫做玉寶鐲。只是,這鐲子如何如此寬大?”

    睿親王笑道:“其實雖然叫做鐲子,實則是個臂釧。”

    雲鬟若有所思:“原來如此。”

    睿親王道:“謝主事心思從來最細,你不如再看一看,這上頭還有沒有別的……蹊蹺了?”

    雲鬟見他若有所指,便定睛細看,片刻,雲鬟道:“這鐲子通體嵌了這許多寶石珍珠等,怎麼這裡……”

    指著鐲子的一側,卻見那邊兒空著一塊兒,露出huáng金的蔓花鏤空底子,雖然乍一看毫無異常,可是通體再看著鐲,卻仿佛覺著……少了些什麼似的。

    睿親王笑道:“佩服,這裡的確曾也有一樣寶貝的。”

    雲鬟道:“不知是什麼?又怎麼竟不見了?”

    睿親王道:“就像是虎符,兩片獨一無二,合在一起,才能知道真假。這缺失之物便也算是個見證。”

    雲鬟道:“見證?”

    睿親王輕笑道:“我原本以為,或許早就……玉石俱焚了,後來無意中才知道,原來不是,冥冥中,早有天意註定了似的。”

    這般感慨,雲鬟越發不解,又看了會兒那玉寶鐲,睿親王卻又好生收了起來。對她說道:“既然謝主事不願背後議論皇太孫,那不如我換一個問題?”

    雲鬟道:“什麼?”

    睿親王道:“皇太孫殿下有一樣隨身之物,可是給了謝主事了?”

    雲鬟眉頭一蹙:“不知是什麼?”

    睿親王道:“是一枚玉佩。”

    雲鬟淡淡道:“我並無此物,讓親王失望了。”

    睿親王目光下移,在她胸前掃了掃,卻終於道:“沒什麼,這個自然也是看緣分的。”

    他重又轉頭,盯著不遠處的寢宮。

    雲鬟yù走,卻又止步問道:“親王……先前進宮的時候,可去過一處廢殿?”

    蕭利天並不否認:“去過。”

    雲鬟道:“不知因何而去?”

    蕭利天不答,只是盯著雲鬟。

    雲鬟道:“恕我大膽,方才那枚玉寶鐲,敢問可是英妃娘娘的遺物?”

    蕭利天冷笑了聲,語帶不屑:“英妃,那不過是你們的稱呼。我的姐姐,叫做蕭利海。她是我們大遼的巾幗英雄,是我們大遼的明珠,是我們大遼的……”

    蕭利天yù言又止,只傲然道:“不錯,這玉寶鐲正是她的。”

    雲鬟道:“親王這次上京,真的是來議和的?”

    蕭利天挑眉,並不回答,目光沉沉,卻也仍盯著寢殿的方向。

    雲鬟道:“親王……是在等什麼?”

    蕭利天道:“不錯,我在等,我在等一個真相。”

    他回過頭來,沉聲道:“而你所做的就是不要擋路,因為一旦成真,不管是任何人,都不能阻擋!”

    夜寂靜,寒聲碎。

    帳內,雲鬟探手入懷,摸了一會兒,終於將一樣物件取了出來。

    淡淡地燭光下,如月珮閃著很淡的暖色白光,就如同一輪小小地月一樣,出現在她的眼前。

    雲鬟舉著此物,而眼前所出現的,卻是先前睿親王給她看的那玉寶鐲。

    huáng金蔓花的鏤空,清晰浮現,也同手上這枚玉佩……漸漸契合,分毫無差。

    一念間,雲鬟忙死死地又將玉佩抓在掌心裡,像是生恐被別人看見,急急又塞到裡衣中去。

    曾經那風雨一夜,趙黼前去尋她,纏綿難捨之時,便將此物,不由分說給她掛在頸上。

    雲鬟自然記得這如月珮,當初鄜州的時候,也算是個結緣的物件兒,只當是趙黼的一點心意,何況她當時被折騰的渾渾噩噩,也無力抗拒,次日才發現此物掛在胸前,便也罷了。

    第460章

    皇帝攜群臣行獵的第一天。

    京城,大理寺。

    衛鐵騎道:“那賣藥的西域人已經找到了,只是他也不知道那些前去買藥的人到底何許身份,如今拘在監房,你若要審問,或可提來。”

    清輝道:“正有此意。”

    當即便命差官將那藥師帶上堂來,果然便如衛鐵騎所說。

    這藥師因擅長調製各色異樣藥物,多有許多常人無法想像的品類,因此也算在鬼市上頗有名氣。

    雖然所售的藥品並不便宜,但向來也有些固定的買主,這些買家從來不會刻意bào露身份,但能買得起這般貴价藥物的,自然並不是那些普通之家,都是非富即貴。

    藥師也是機警,先前知道有人尋他,便刻意躲了起來,只不過衛鐵騎卻是個最擅長偵查追蹤的,仍舊給揪了出來,他見勢不可免,便一問三不知,也是個生恐牽扯出什麼高門大戶之家、會惹禍上身的意思。

    清輝見他嘀嘀咕咕,多半用西域話來應答,旁邊執筆的主簿面面相覷,都不通他說些什麼,一籌莫展。

    清輝不動聲色,任憑他矢口抵賴,等他停了,才看著眼睛道:“你大概還不知其中厲害,如今是你賣出的藥物將人致死,你尚且以為能脫身事外麼?如今既然並無其他兇嫌,自然要拿你當個首惡來抵命。”

    藥師眨了眨眼,忍不住分辯道:“這個不公道,不公道。”用了西域話,又用一句大舜言語。

    清輝淡淡道:“有什麼不公道的,你若配合本官,找到那幕後真兇,或許可以輕輕判罰,然而如今並無別的嫌疑人,這罪名自要你領受。身死的又非凡人,而是聖上的禁軍,你且想想看你能不能全身而退。”

    藥師面上紅一陣白一陣,低頭想了半晌,終於道:“大人,你不可冤枉我,這種破魂丹,我賣的時候便已經說明,貨物售出,概不負責。且已叮囑了禁忌,還附了禁忌字條,言明一次只能服用一顆,若服兩顆,輕則變作廢人,重則要人xing命。”

    清輝道:“這不過是你的片面之詞,並無人證,你還想本官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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